问:但就是没想到党纪和法律?
答:那时感觉党纪和法律离我太远。我做秘书时,虽有人管,但没人能监督。我出任河北省国税局局长后,由于这是个垂直系统,总部在北京,离我太远,要管我很难,而地方包括本单位就没人能管我,有时只好拿批评与自我批评,算作是对自己的监督。
问:&ot;三讲&ot;就没对你产生触动?
答:要是现在把我放出去,再开展&ot;三讲&ot;肯定会对我产生触动。可那时是什么情况?不要说我,就连我的&ot;38&ot;号车走到哪里都受到尊重,谁敢惹?
问:胡长清、成克杰被执行死刑也没有触动你?
答:胡长清、成克杰一出事,我倒真有点害怕。再加上风闻上边要查我,确实是焦虑不安,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动不动就跟家人、手下人发火。我急着与有关人员订立好攻守同盟后还这样想,自己做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再说许多&ot;关系&ot;已铺好,还有什么过不了的&ot;火焰山&ot;?
问:你的精神支柱彻底坍塌后,到最后成了什么样?
答:我进来之前,也就是风闻上面要查我时,就想把一个箱子里的钱转移到香港,但一看箱子里的钱不满,我就通过朋友通知一个想承包某工程的老板说:&ot;让他先送来50万元人民币,等工程合同签完后,再从里面扣,否则我就要把工程承包给别人。
最后的陈述(2)
&ot;那个老板把钱送来后,添满了这个箱子,我就把多余的钱放在了另一个箱子里。
问:要是不进来,会不会还要把那个箱子的钱弄满?李真笑了,没有说话。好长时间后,李真说:&ot;也许会的,人的欲望就是这样无度。但也应了那句俗话&39;上帝让你灭亡,就先让你疯狂&39;&ot;。
问:你现在为什么把信念看得这么重?
答:人一旦丧失信念,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不是掉进深谷,自取灭亡,就是被猎人开枪打死。这也是我想奉劝在位的官员们的话。
问:如何纯洁操守、坚守信念?
答:一个人有权之后,最怕的就是失去监督,自觉接受监督就能时时矫正自己的脚步,也就保证了自己党性的纯洁。过去因为没人对我监督,说穿了就是没人敢对我监督。我仅在河北国税系统就插手了9个建筑工程,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问:其中的关键要把好什么关?
答:权力关。我过去认为,权力就是金钱,也曾说过,拿1000万元钱,我也不换这个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曾给我带来过滚滚不断的财源。不要说从工程里拿回扣,单灰色收入一项,也不是小数字。逢年过节,看我的排着队,儿子仅压岁钱,就能收许多。
问:谈到了儿子,你想他吗?
答:(一提儿子,李真的眼圈立时变红,随后就哭着说了起来)我想他,怎么不想他?我一想他,就想哭。哭,我不知哭过多少次,更不知有多少次是在梦中哭醒。
问:为什么这么想儿子?
答:我的儿子,聪明可爱,对我依恋感很强,我就是出差两天都不放心,都要给他打电话。可现在进来这里(指看守所)将近两年了,连一面都没看到过。在梦中,我不只是一次梦见过他。
问:记忆最深的是哪一个梦?
答:(此刻,李真泣不成声,良久才说)你知道,我的事太大,也牵连了自己的家人,可家人是无辜的,承受着许多非议和误解。有一次,我梦见我的家人把对我的痛恨转嫁给我的儿子了,他们打他,不让他吃饭,在一片迷迷蒙蒙的雾中,我看到儿子泪流满面跪着求我&ot;爸爸,我不在别人家了,你带我回咱家去吧&ot;。我多想抱儿子一把,可铐子铐着我的手一点动弹不了,只能望着儿子哭。我硬是这样哭醒了,醒后,正是午夜,我再也不能入睡了,就起来,含着泪给儿子写起了信,大意是&ot;亲爱的儿子,爸爸也想你,但是却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疼你了,你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要学会忍受,做个好孩子,爸爸再也不能出去了……祝你将来走好&ot;(说到这里,李真因哭泣再也说不下去了)。
问:偶尔还回忆过去在位时享受的那些荣耀吗?
答:刚进来时,想过,现在没有那种心境了。过去,我因特殊地位,到下面去检查工作,都是地市级领导要到他们的地界接我,然后住高级套房,可以说是到哪儿都是鲜花、美酒。可现在,我和被关押的地痞流氓等其他人犯没区别,要把监规背得烂熟,要喝难以下咽的菜汤,要睡10多个犯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回忆往昔只会更痛苦。
问:现在什么对你还有诱惑?
答:(一字一顿地)生命和自由。
问:假如再让你出去,你首要做的是什么?李真面部没有表情、嘴唇也没翕动,却茫然地抬起了头。&ot;假如,假如,会有假如吗?&ot;
第三十五章
贪官的&ot;反腐建议&ot;(1)
李真在被捕受审期间,在党的政策感召下,在坦白交代自己犯罪行径的同时,还根据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过程,致信专案组,信中对反腐斗争提出了一些&ot;建议&ot;。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将这封信部分内容摘录如下:我叫李真,1962年5月29日出生在张家口市的一个处级干部家庭,我本是一个心地善良、对弱者抱有同情心的人,再加上豪情、仗义的性格,对很多朋友在困境和需要之时,给予真挚的鼎力相助,不可谓对朋友投入的感情不深,也不可谓在社会上结交的朋友不广、不多。然而在我遍体鳞伤、万分痛苦、悲伤之时,非但没有得到昔日曾山盟海誓的朋友的一丝同情和安慰,反而得到的是为和我保持距离的众多非议和落井下石。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我痛苦的心已绝望之时,和我萍水相逢的专案组却给予了我就是化作泥尘也难以忘怀的真挚拯救之情,并为我问题的客观准确查证付出了极大的心血。每每想起此情,我就心潮澎湃翻滚,有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愧疚和感激!血的现实使我清醒、痛悔,我发自肺腑地说:我愿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党组织,以回报党的恩德,弥补心灵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