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
乔敏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头,左手插着针正在输液,右手则随意翻着一本杂志。
前些天手术成功之后,她已经进入了康复期,此时脸上依然没什么血色,但精神看上去已经恢复了不少。
“饿了没?”
这时,方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乔敏抬头看去,只见方至拎着一个保温桶走进病房,顺手关上了门,边走边解释道:“路上堵了会儿车,弄晚了。”
“没事,不饿。”乔敏不在意地合上杂志,曲起腿往上坐了些,又顺手拉了拉被子,“天天坐着不动,根本没什么消耗,感觉早饭都还没消化完呢。”
方至笑了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拧开:“别着急,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等过两天能下床了就带你去花园走走。”
说着,他依次取出了保温桶里的几样饭菜,又抽出碗勺倒了一碗汤。
乔敏偏头看着他忙活,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你那伤到底怎么回事?”
方至的手上还缠着纱布,正是那天绝望中握着“神灯”碎片所致。
乔敏当天术后醒来便问过一次,那时方至的解释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可今天上午查房时,她却从护士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说是方至当时在楼下也不知打碎了什么东西,着了魔似的抓着碎片不放,这才割伤了手。
方至闻言动作一顿,料想她大概是听说了什么,便也没再用先前的幌子胡扯,端着碗转过身,侧坐在了床沿:“那天你做手术的时候我出去买了个东西,结果走到楼下被撞了一下,摔碎了,当时心态有点崩,就不小心被碎片划伤了。”
听他这么一说,乔敏不仅理解了不少,还蓦地有些心疼。
因为她可以想象,当时她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时候,方至的心理压力该有多大,所谓“心态有点崩”可能都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法,实际情况只怕会更难熬。
这么一想,她便也没再刨根问底,只淡淡笑了笑,从方至手里接过汤,低头喝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方至问道,“今天做的是酸甜的,想着正好可以开开胃。”
乔敏咽下汤,舔了舔唇,抬头正要答话,忽听病房门被“咚咚”敲了两声。
二人扭头看去,只见房门已被拧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夫妻俩正疑惑,为首的那名警察已经走到近前亮出了证件:“你好,方至是吗?”
见方至点了点头,对方继续道:“是这样,我们正在调查一起诈骗案,可能跟你有些关联,需要问你几个问题,方便跟我们出来一下吗?”
听到这话,乔敏惊疑地皱了皱眉,而方至忽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回头嘱咐乔敏道:“你先吃饭,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站起身去,跟着警察出了病房。
五分钟后,医院走廊尽头。
休息区座椅上,较为年长的那名警察正在跟方至简述情况,而较为年轻的那个则在旁边低头做着询问笔录。
正如方至所预感的那样,他们口中涉嫌诈骗的嫌疑人正是那个算命的老头。
据调查,老头曾多次使用他在天桥上对方至用过的那套说辞,以“你将经历两次大劫”为由,骗别人租购他的“神灯”。
但是,初次听到这套说辞的人,反应几乎都和当时的方至差不多,要么不屑一顾,要么嗤之以鼻,基本没几个会当场信以为真。
然而,老头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话术中的“劫难”不是一次而是两次,且他选择的下手对象几乎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中青年。
这个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生活、工作、感情等方方面面出问题的概率都非常高,比如父母因为年事渐高而身体有恙,比如夫妻因为感情不睦而吵架闹离婚。
这些原本该算是常见的挫折,在经过老头的心理暗示后,都容易让人产生“我最近为什么这么不顺,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劫’”的念头。
而这念头又会引发出一个疑问——如果这真的是劫,那么第二个劫又会是什么?
这种疑问一旦出现,导致的结果通常会有三种:
第一种是,虽然隐约有所担心,但还是比较理智,不会就此上当受骗,而是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第二种是,虽然将信将疑,但一想租灯的价格也不算太贵,为避免再经历“第二劫”,回去找老头租下灯,全当花点小钱买个安心。
而第三种就比较特殊了,这一类人属于当中的极少数,但也是需求最为迫切的那一种——
他们遇见的不是“挫折”,而是“重创”。
比如方至。
在偶遇老头之后,他很快就经历了女儿坠楼的巨大创伤,这种创伤带来的已经不仅仅只是担忧那么简单,它会令人悲痛、悔恨甚至恐慌,将“劫难”这个词深深刻进脑海,让人无比惧怕“第二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