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洛阳府衙堂上,听了种师中的话后,三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反问道:“西军十余万将士并西北八座军州军民都如种将军这般想么?”
种师中道:“西北军州,数百万军民,自开国以来,年年征战,以抗夏国、吐蕃。便在西北有我种氏、折氏等将门支撑,此趟勤王,折氏那里有折可求领军去援山西太原,多得大帅麾下林教头出兵襄助,两家亲厚。折可求此人,中规中矩,虽难托大事,但也算能识时务,种某自信可劝服与他。至于西北其余豪族、将门,皆以我种氏、折氏马首是瞻,我两家将门若是拥立新朝,余者自然应从。”
三娘此趟放着新立之女帝不顾,定要亲自领军击败金军,除了军事层面考虑之外,最为要紧的便是要与西军精锐种师中等会盟洛阳,不论如何,大宋西军精锐天下闻名,且西北将门集团在西北根深蒂固,要想收服他们,三娘是必须亲自来洛阳见种师中的。
今日相见了,一番恳谈之后,三娘发现这种师中很是上道,省下了自己不少口水。再得了种师中明确效忠的言语之后,三娘安下心来,只看了站在种师中身畔的史进一眼,心中暗想:“看来这种师中此前多得大郎游说,否则也不会这般轻易折服的吧。”
谈谈说说,最后三娘亲自设宴,款待种师中等西北名将,于此趟有功战将,三娘皆答允奏报封赏,又多赏赐结纳,西北诸将皆是欢喜。
晚宴之后,诸将散去,三娘自命人请史进前来说话。史进来到三娘书房,却见三娘已经卸了戎装,一身红衣狩服,乌帽垂绦,明眸善睐,仍旧如同当年初见时一般的容颜。
史进上前见了礼叹道:“不知师姐是如何养身的,十余载光阴之后,容颜居然依旧,倒是师弟显得老了。”三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师弟,想不到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这般言语,想来是哄妻妾之语用多了吧。”
史进正色道:“此乃肺腑之言,师姐驻颜有术,看起来仍旧好似当年容貌一般啊。”三娘笑道:“我这是修习师尊的练气之术,你想学么?我教你啊。”
史进摇头道:“一个大男人学驻颜术有什么用处?”三娘被史进呛了一口,心头忍不住想道:“是啊,当年我为何要学这练气之术?难道真是为了益寿延年?扈岚啊扈岚,多半还是你自己虚荣作祟,知道今生都是女儿身,怕自己有朝一日成个黄脸婆,是以才要学的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在意自己的容颜了?”
史进不知道三娘心头在胡思乱想,当下恭恭敬敬一礼道:“恭贺师姐这趟大胜金虏,待得班师回朝,定然可得开国立朝。”三娘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也恭喜师弟,师弟立下不世之功,这凌烟阁开国像上,定然有师弟一席。”
史进挠挠头道:“小弟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三娘看着史进道:“这种师中可是你多番游说过了?是以这趟让师姐少费许多唇舌。”
史进道:“其实此前小弟在西北略有威名。”三娘打断笑道:“师弟太谦虚了,西北诸路军州,谁不知晓你华州史大郎的威名?”史进笑道:“也多亏师姐的谋划。当年小弟回华州后,便与西北各将门多做生意,大到马匹、盐货、盔甲、兵器,小到美酒、玻璃等物,因此小弟与西北将门多有亲厚。再有师姐那白莲教在民间赠医施药,劝人向善,广开善门,民间多颂扬白莲圣女的。加上此趟师姐命林冲兄长在山西救过种师中、折可求等人,西北将门自然感恩戴德。再有师姐军马,冠绝当世,军中精锐,杀得金人所向披靡,西北将门自然也知道厉害。是以之前有如此多的安排,小弟出马与种师中商谈游说,可谓是水到渠成之事,也算不得什么功劳。”
三娘笑了笑道:“你倒是谦虚得紧。对了,你家中如何?听闻玉娇枝妹妹给你生了好几个儿子了啊。”史进咧嘴笑道:“小弟有三子四女了。”三娘嗯了一声道:“待得开国之后,你也当封妻荫子,便是你那已经故去的老父,新朝也要追赠的。”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喃喃道:“回想当年在史家庄见得太公时,他老人家是何等可亲啊。”
闻得如此,史进虎目含泪,拜倒在地道:“主公如此厚待史家,我史进一门自当尽忠万世,死而后已。”三娘扶起史进柔声道:“不要提什么死不死的,将来即便我做了皇帝,我还是你师姐,私下里你还是可以叫我师姐的,叫主公听着生分。”
史进又应了,三娘道:“接下来待得休整三天,大军便要挥军剿灭金军最后的数万军马。此战大郎以为,可有成算?”史进道:“我部两军会师,金军一战折损过半,如今敌我军势优劣颠倒,加上三天后定然天气转晴,火器可用,剿灭剩下金军自然不难,这三天只需谨防金军突围便可。”
三娘嗯了一声道:“正是,剿灭余下金人残部,我也觉得已非难事。待得剿灭之后,种师中挥军北伐,我安排了三路大军北伐金国,而大郎你便要留下来,靠你在西北的威名,替我收服西北,有你坐镇西北,我也不担心在我登位之时,西北会生乱。”
史进躬身道:“小弟谨记师姐言语,定然替师姐和新朝看好西北诸路军州。”三娘又道:“还有那夏国,这夏国乃是墙头草,当年见金国势大,便投靠了金国,若是我军北伐,在种师中、林冲这左路军北征时,只恐夏国会出兵援金国。虽然不惧他小小夏国,但徒然多了一支敌军援救金国,也不是好事。此前我与夏国也有盟约交易,今趟修书一封在此,大郎坐镇西北时,可派人将书信送予夏国嵬名承景,教他从中转圜,即便不能劝得夏国归附我新朝,也要让夏国按兵不动,两不相帮才好。”
史进躬身道:“师姐算无遗策,小弟佩服。”当下三娘亲笔修书一封,将鸱吻刀随书附了交给史进道:“这刀是当年从嵬名承景手中抢来,用了十余年了,今天教你还他,那嵬名承景见了此刀,定会答允。”
史进道:“此刀跟随师姐多年,何必还他?要送礼物,小弟自备便是。”三娘摇头笑道:“此刀非是一般礼物,你自办理便是。此刀我随用了多年,但今后登位了,当持的是天子之剑,而非征伐之刀,留着它也是无用,不若还给他去。”
史进应了,接了文书并鸱吻刀,两个又闲话家常一会儿,史进方才告辞离去。
随后三天,宋军四面死死围住参与的金军五万余人马,四面挖了数重沟壕,造了许多投石机,每天只顾往金营内投石,令金军苦不堪言。
金军不甘坐以待毙,几次突围,但都被宋军凭借壕沟营砦挡了回去。随着围困几日,金军愈加士气低落,粮草虽然不缺,但每天都有飞石从天而降,士气大沮。
三天之后,天色大好,宋军自虎牢关将储存的火器皆运至军前,西北宋军、山东宋军都准备好后,便先放火箭、火炮,而后全军对金军残部开始发动最后的总攻。
这一战也没什么好赘述的,金军围困多日,士气大沮,兼此前雨战,最为擅长的肉搏厮杀也败给宋军,彻底失去了勇气。宋军这边,两军会师,士气如虹,开战前又是火箭、火炮一通乱炸,随后攻入金营,自然是势如破竹。
是役便在洛阳城北二十里处全歼金国残部五万余人。金营告破后,完颜宗望并完颜希尹、完颜阇母等金将突围逃窜,完颜希尹被孙安于阵内生擒,完颜阇母死于呼延灼鞭下,随后各部计点,惟独少了完颜宗望。
却说完颜宗望有完颜希尹、完颜阇母等护卫突围,一路上都有宋军截杀,先是完颜希尹领军断后,接着是完颜阇母等人一路上陆续离队断后,最后逃到黄河岸边时,完颜宗望身边只剩下十二骑军马。又见宋军水师、陆上军马沿河搜索,左右都劝完颜宗望独自逃离。
当下有忠心护卫穿了完颜宗望盔甲,骑了宗望马匹领人自去引开宋军,宗望换了寻常衣裳,穿上草履麻鞋,便望河边港汊芦苇,透水穿荡,要逃性命。
便在水边芦苇荡中躲了大半天,宗望肚中饥饿,却待正要去河边捉几尾鱼虾果腹。宗望来到水边,他女真人狩猎习惯,便是弯腰河水时,都是侧身而望,只防身后有野兽袭击,方才蹲下身去,却见背后转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宗望大骇,急忙掣刀抵挡,却不想逃亡一天,困饿交集,哪里去那和尚对手?一禅杖打翻,便取条绳索绑了。那和尚不是别人,是花和尚鲁智深。
原来宋军大索要捉拿宗望,各路步军头领都各处找寻,这鲁智深与武松领军巡哨到了黄河岸边,便分兵大索岸边芦苇荡,这鲁智深不想撞见宗望,便打翻拿了。
拿了宗望后,取下腰带绑好,正解出芦苇荡来,却好迎着搜寻的军健,一同绑住捉来回营去见三娘。三娘见拿得方腊,大喜道:“今番得竟全功,南下的金军终于没有一个走脱了。”当下厚赏了鲁智深,便命将完颜宗望等擒获的金军大将一并都在洛阳城内斩首示众,随后将首级石灰盛了,准备班师时一同带回开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