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一直对莫向晚选了个老式小区买房子不太满意,她认为居家就要在市中心的江边城,一览浦江两岸的美好景致,不但大人心旷神怡,也适宜小孩子健康成长。
莫向晚对她的这个观点只能摇头,她买下现在的房子,自有她的一套打算。莫非的户口是落在于江的老宅这处,在这块区域里,教学质量最好的小学,就是莫非现在念的这一所。莫向晚是把学区范围内的住宅小区研究了个透,最后决定购下这套房屋。楼房虽然是上世纪末建的,结构也很老,但离学区里最出名的中学和小学只有十五分钟脚程,又住着许多学校教职工和附近研究院工程师。
所谓孟母三迁,便是如此这般的心情吧。
但智者千虑,总有一疏。她选的小区纵有大大好处,却被她忽略了区域格局设计太老,并没有给少年儿童们留下足够多的活动空间。这一次莫非在别人的学校里把莫北踢伤,着实令莫向晚头痛了很一阵,她只好联合于雷父母,一起禁止两个孩子的暑假踢球运动。现在的莫非做完暑假作业只能在自家小区里爬爬树抓抓金龟子养养蝈蝈。
小莫非成天哀声哉道,这就让管弦又把旧话重新提了起来。
莫向晚笑管弦,“姐姐,你太看得起我了,那是老板们才会选的高端地段,我一间房花个大七八千万去买,就不剩什么钱养莫非了。我可得供他念到大学呢!”
管弦不是不明白,说:“你啊,一个人自然压力会大。”她又提到了宋谦,“那个人算是不错的,我不想看你孤木难支的。”
莫向晚回避着,她看到台上唱完一支歌的叶歆走下来,邹楠正在吧台同酒保闲聊,叶歆上前抱了一抱邹楠。两人亲亲热热坐在一起喝酒,好姐妹模样没错了。
管弦说:“你怎么不跟叶歆说,是你推荐她去秦琴那儿的?”
莫向晚说:“说什么呢?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她们好朋友之间开心就好了。叶歆有实力,就是欠机会。”
管弦说:“不对,机会总是公平分配到个人头上,谁都不缺机会,而是要看自己给不给自己机会。我才不信真要机会的人会抓不住机会。”
莫向晚说:“我下个礼拜要去学校听讲,你就提前给我上概率论了。”
“你念好文凭又怎么样呢?这个圈子里不讲文凭,别听于江瞎扯淡。”
“不是的,我只是想干一些有意义的事,除了工作,带儿子以外。”
管弦否定她,“不,向晚,你需要一次真正的恋爱。”
可是莫向晚也否定了她,“管姐,有了又能如何?没有又能如何?对我来说,哪里有区别?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叶歆又上台唱起了歌,声音如天籁,洒落到人间。
莫向晚对着管弦举杯,“她今天唱最后一场了,我们来祝她。”
“你也喜欢多管闲事。”
“没有错,我向你学习。”
管弦说:“向我学习有什么好?”
莫向晚把酒一饮而尽。
“管姐,我想劝你,你离开于江吧!”
莫向晚并不是一个爱好探人底细的人。因为管弦待她的救命大恩,她可以将她的那些过往向管弦和盘托出,但她却从来不曾不询问过管弦的过往。
管弦的这间“MOREBEAUTIFUL”酒吧,在圈子内小有名气。她与于江的关系,业内人士也并不是毫无耳闻。
莫向晚不知道管弦与于江到底从何时开始,当她进“MOREBEAUTIFUL”的第一天,她就见过于江给正在台上唱歌的管弦的送花。
管弦亦有一副好嗓子,那天她唱的歌中文名字很好听,叫做《梦碎林荫街》。
莫向晚当时持着摇酒壶侧耳倾听,心都快要化入其中。夜间收工,酒吧门外就是一条林荫大道,那时正值盛夏,夜荫森森,于江执着管弦的手漫步其间。
可是过了两年,于江娶的是另一个女人。
于江结婚那天,莫向晚是记得的。她还在电视台跟着秦琴当助理,于江的婚礼由台里上下同事合力操办,因为新娘父亲的要职身份。
莫向晚做迎宾女傧相,在林荫街道深处的三十年代老花园大门口,看见穿了一身白纱裙的管弦列席。
她至今记得管弦当时的面色,平静祥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来参加婚宴的嘉宾。她坐到最末一排,交叠着小腿,嘴唇微微蠕动。莫向晚这才听出来,喜宴现场的背景音乐竟然是《梦碎林荫街》。
音乐悠扬,管弦好像沉醉其间不可自拔。
莫向晚以为经过那日,管弦与于江应该彻底拗断了。但是于江自巴黎蜜月归来,连着两个礼拜都至“MOREBEAUTIFUL”报到,只是把他们的关系转至为不合法的情人关系。
莫向晚从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任何的评价,今晚多言一句,实属第一次。
管弦不置可否,她对莫向晚说:“小姑娘,你不在乎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我在乎是因为我还爱着他。不要跟我讲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些大道理,我从十七岁就认识于江,那时他还是安徽铜陵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中学。”
她的眼色凄迷,脸色娇艳,但眼角眉梢,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管弦化妆爱用厚粉底,好让别人看不出原本的她。
莫向晚和她不同,从不用粉底,谁都能看清楚原本的她。
但这晚不同,管弦被灯光、酒精还有莫向晚的话催化了,似要汪成一弯无助秋水,不知流向何方。
她对莫向晚说:“他的妈妈死的时候,他们于家才同意给他办上海户口。你不知道吧!他妈为了养他,是做过小姐的。他们于家怎么会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