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咬牙冷笑声,听起来很是森然可怖,那张鬼画符般的脸更是令人胆战心惊。
跪着的数人被唬得鸡啄米也似磕头讨饶,纷纷七嘴八舌出言献宝。所言无外乎是些狱中黑幕,诸如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时常有病重不治或囚犯互殴致死,有家室的苦无对证也只能悲号哀叹认命,还需上下打点银钱领尸首出狱安葬。若是寻不到苦主的,便找个月黑风高夜,直接拖去荒郊野岭一丢了事。
那狱霸范大疤瘌便常受典狱、狱卒指示,彼此相互勾结,做那欺凌囚犯、敲诈囚犯家小的勾当,至于豪强官宦暗中指使在狱内买凶杀人之类的恶行,也时有发生。而这几人为虎作伥也实属无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只是挣扎求活而已。
高旭扬手止住了身前几个磕头虫的交相聒噪。
“想活命?”高旭冷声问道。
“小的们但凭少英雄吩咐就是。小的叫胡丰,贱命一条,英雄说如何便如何。”胡丰满面虔诚地指天发誓,余下几人连声称是,皆跟着赌咒表明顺从之意。
高旭小声问清楚牢狱的详细状况,吩咐几人稍后如何应对,便打发胡丰等几个囚犯,将不知死活的两人拖去墙角最黑暗的阴影当中。
其余的牢笼对此类互殴显然是司空见惯,昏暗中又瞧不真切、听不清楚,只在打斗的开始哗然一时便沉寂下来,并未激起多少风波。
阴森森的地下牢狱重又恢复死寂,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般。
重又盘腿坐回到原先的墙角,高旭开始闭目养神,默默地等待巡查狱卒的到来。
寂静中,耳边突然传来轻声的叫好,“好身手!好计策!好胆魄!”墙角处自高旭进门伊始就躺尸一般的囚犯,此刻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开了口。
高旭半睁半阖着眼睛向身边瞟了一眼,“岂敢,谬赞。”语调淡定平常,显出不拒不迎的姿态。
“不骄不躁,果非常人!不知少英雄何以破局?”那人窸窸窣窣坐起身,与高旭并肩靠墙。
依稀可辨葛巾长袍,却脏兮兮的分不清颜色,满脸污垢,眉长眼细,面目依稀看着颇为清秀,神色作态倒像是个儒生,只是此时浑身上下的味道直冲入鼻,的确对得住酸儒一词。
“我自有计较,足下……莫非有兴趣?”高旭不动声色道。
“计策虽好,却有疏漏,某虽不才,拾遗补缺,也未为可知。”酸儒窃窃私语,显得极为小心,极力压低嗓门生怕为旁人所听见。
“如何信你?”高旭却不轻言是否接受对方的好意。
“你我萍水相逢于此,可谓有缘。”酸儒似乎在方才的短促交手后认定了高旭,打算继续说服。
“萍水相逢用在此处,合适吗?”高旭摇头一笑。
“那就是患难之交!”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有了点意思,患难之交意味着要共同面对困局,甚至危险。
“也罢,愿闻其详。”高旭心中一动,松了口等待对方表态。
“其一,狱头儿何时会来,你不知,我却知。”酸儒卖了个关子,停顿稍顷,见高旭默不作声,只好清清嗓子继续道:“那狱头儿每日戍初会领三名狱卒前来巡查,一名留在牢狱入口处,两名跟随左右巡查各牢笼。此时却还尚早。”
见高旭微微点头,酸儒有了些许自信:“其二,有个紧要处,却是狱头儿从不进入牢笼以身犯险。少英雄方才交代几个泼皮,诈言冲突中不慎打死了新犯,怕是难以引诱狱卒打开笼门。唯有足以迫使其不得不开门的缘由,此计方可奏效。”
见高旭终于转过头来,酸儒欣然地点头微笑道:“便是在下!”
“……”高旭虽是无语,黑暗中却双目灼灼紧盯着酸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