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安嫔,絮儿扶朱臻坐下,摸她肚皮东鼓一下西鼓一下,就知宝宝在里头玩耍。
虽玩得开心,不免责备:“快临月了瞎走动什么,仔细吹夜风染风寒。你当吃药是好玩的,是药三分毒,怀胎吃药总归损伤胎儿身体。”
朱臻笑着朝一旁的嬷嬷撇嘴,“郑姑姑,皇后娘娘当真是越来越胆小了,从前分明连蛇都不怕。眼下像老夫子,一句话能引皇后十句教训。”
郑姑姑是从前萧皇后派到锦鸾宫的人,萧皇后觉她无用,对李效太好有吃里扒外的嫌疑,因而待她不甚亲厚。自从陈贵妃自缢后,留她在锦鸾宫扫洗守门。
见她心慈,办事忠厚老练,絮儿提她为锦鸾宫掌事姑姑,如今专管伺候朱臻。
两人都是温和柔软的性子,伴在一处倒很合适。
絮儿将脑袋贴到朱臻肚皮,咯咯笑着,“想好名字没有?”
朱臻手上搅着帕子,心如乱麻。取名原是父亲的权利,偏这孩子命苦,怀在肚中没几个月便没了父亲。
起先知道恒荣帝没死,她还窃喜一阵,认为皇上的秘密后宫嫔妃独她知晓。对于皇上,她大约是特别的存在。
后来恒荣帝离奇出走,比他死了还让人忧心。
一个男人连皇位都不留恋,又怎会挂念她腹中胎儿。
想到这里,朱臻星眸低垂,喃喃道:“还没呢,生下来请皇上恩赐一个,沾沾福气吧。”
杏眼左右转两下,月光跳在眸内,盈盈泛着泪光。
絮儿不忍,双手握住她的手,“先帝必定保佑你们母子岁岁安康。平日有什么吃的用的,想玩的,只管打发人传话,我必定去找你。”
郑嬷嬷掩嘴笑起来,“娘娘如今贵为中宫皇后,说话还你呀我的,也不避讳。”
絮儿想起来用纨扇遮嘴,装模作样道:“本宫知晓了,多谢姑姑提醒。”
三人又轻声笑起来。
初秋的风裹着桂花香,甜丝丝的馥郁气息。池塘荷花已有颓败趋势,开的开败的败,更显潦倒。
回想一年前,絮儿在这里险些丧命,忽生隔世之感。
朱臻知道她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心思深,也重。只不过常用玩笑遮掩,不让人察觉。
她反去握住絮儿的手,“如今样样都好,不必挂心。若非得皇后一而再再而三搭救,恐怕去年今日已沉池底。”
说着,拉她的手去摸圆鼓鼓的肚皮,“如今有了孩儿,说是与先帝的缘分,也是同皇后的缘分。”
絮儿歪着脸朝她笑了下,“所以该仔细保养身子,那套孕期操可做着?”
“做着的,”朱臻面色发烫,也红,“为免产后腹直肌撕裂,一直练着。还有那个什么凯格尔运动,时常也练着的。”
孕期常做凯格尔运动,增加盆底及会阴张力,能帮助顺产,还能有效防止产后遗尿。
只是动作靠下腹一紧一缩夹着,滋味同行房相似,朱臻不免脸红。
羞臊过后生出无限怅惘,这辈子她再与男人无缘。原本嫁给老男人,房事上就不如年轻妇人享福。
女德女诫教导她,良家女不该有欲念,更不该惦记那档子事。可她是人啊,空荡荡的寝宫,空荡荡的雕花大床,午夜梦回,搂着的只能是自己。从身到心皆是广袤无垠的空寂。
十八岁守寡,像是提前住进坟墓,只是拖着一口气没咽。
打眼细瞧眼前美人,皓齿明眸,天真烂漫。位居中宫的人,居然过着洒脱自在的生活。大约很受宠,大约得了很多爱。
朱臻强按多次,终究没能熄灭对絮儿的艳羡。她的命怎能这般好,冲喜都能嫁到世间无双的如意郎君?
她求不到答案,也知道不该求。
淡笑着起身,“徐太医说临产大约是九月初九,生产时狼狈又腌臜,皇后打发人来瞧瞧便是,别沾了血腥气。”
絮儿不高兴,“跟我外道是吗?”
郑嬷嬷咳了一下,她忙又改口,“跟本宫外道是吗?”
朱臻笑起来,絮儿真是怎么调教都不像中宫娘娘,却真诚得可爱。
她握住絮儿的手拍了拍,“不是外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身处这个位置就要做这个位置该做的事。如今流言蜚语不断,大约有人谋划诋毁皇后,可要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