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是很满意的。两人讨价还价了一会,最后吴娘子要价两千五百文,姜菀欣然接受。吴娘子也是个干脆利落的,很快便要来笔墨,写了赁契,赁金是半年一付。姜菀预付了三个月,两人各自签了名,便成交了。“小娘子若是要改造这院子和屋舍,尽管动手就是。”吴娘子很大度。她又向荀遐道:“荀将军,多谢了。”荀遐嘿嘿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从房子里出来,姜菀和荀遐一起走了一段路便准备分别。姜菀笑道:“荀将军,等新店开张,还请将军一定要来光顾。到时将军的所有吃喝花费都由我来承担,就当是感谢将军今日的相助。”心事了却,姜菀笑意吟吟地看着荀遐,真心实意地道谢。她眉弯如月,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倒让荀遐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讷讷道:“小娘子客气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告辞了。姜菀步伐轻快,向着坊门走去。甫一抬头,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年轻郎君今日穿一身筠雾色的衣袍,颜色一如其名,浅淡朦胧如竹间缭绕的雾气,又似那张玉石般清冷飒然的脸庞。他腰间的革带是深色,一浅一深的反差衬得那身姿在这烟火人间里多了几分缥缈仙气。——正是那日在茶肆护在自己身畔的人。姜菀心想终于碰到他了,这欠了多日的感谢也该说出来了。她几步便到了他面前,打了声招呼:“郎君。”心中却不确定他是否记得自己。郎君看向她,轻启唇道:“姜娘子。”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身份。姜菀露出一个笑,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好含糊道:“当日郎君仗义援手,我心中感激不尽,今日终于有机会能当面道谢。”说着恭恭敬敬行了一个谢礼。他神色淡然:“举手之劳,小娘子客气了。”姜菀静了片刻,试探着道:“不知郎君如何称呼?”“在下沈澹。小娘子随意称呼即可。”他看了眼姜菀,和声道:“当日小娘子挺身而出,此番大义,我亦是钦佩。”“郎君谬赞了。”姜菀微笑。如此静默了片刻,沈澹便微一颔首,举步走了。姜菀在原地顿了会没回头,自然也就错过了当沈澹一步步走到荀遐面前时,后者那倏忽间从平静松散变得严肃认真的表情。待她回头时,便只看到那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不由得讶异:沈郎君与荀将军相识?这边姜菀满腹疑惑,那边的荀遐亦是一肚子的问题,碍于沈澹的威严而不敢开口。方才他可是亲眼看见了,将军与姜娘子两人一问一答,场面出奇的和谐,他们这是何时结下的缘分?可惜离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他正想悄无声息地溜过去凑热闹,却已经被将军抓了个现行,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了原地。走出一段路后,荀遐看了看沈澹,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道:“将军,你和姜娘子——”沈澹言简意赅:“几面之缘。”荀遐更好奇了,可是沈澹素来不喜多言,他也只能按捺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好奇闭嘴了。姜菀回了家,青提茉莉饮当啷一声,祝夫人腕上的镯子磕在了冰冷的石桌上。她皱眉:“你不是在同我说笑吧?后日可就是七月初一了。”姜菀故作不解:“这半年的赁金已然结清,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吗?”“你的意思是,下个月起不再续租了?”祝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她自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会在最后一刻突生变故。看到姜菀坦然点头,她顿时有些恼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日我们不是说好了——”“这赁契半年一签,我从未说过会一直租您的房子啊,”姜菀学着那日她的口气,“我自然可以根据赁金变化而随时决定续不续租。”祝夫人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你以为我会相信?阿菀,激将法对我没用,这赁金我不得不涨,你不同意也只能接受。因为除了我家,这坊内再无人能给你提供合适的铺面。”她那笃定的表情在看到姜菀拿出的新赁契时破裂了,笑容也立刻凝住了,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真的租到了其他的房子?这不可能啊。”姜菀道:“麻烦您今日亲自验看好房子。若是没有问题,我们明日就会搬走。”祝夫人猛地站起身,凉凉笑道:“阿菀,我真没想到,你会愚蠢到这个程度,放弃在崇安坊积累的所有人气和名声,不自量力地搬去永安坊。你可知永安坊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以为凭你的那点微末本事能在那里回本?”姜菀并不接她话茬:“我们还要继续收拾行李,没有太多空暇留夫人久待。钥匙会在明日按时送到贵府上。”祝夫人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空自恼怒,姜菀却一脸无所谓,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任凭自己好说歹说、夸大恐吓都风雨不动安如山。她沉着脸道:“你如此不识好歹,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可记住了,若是来日你后悔了,想再搬回来,可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