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野拳打脚踢起来,周延聆将他压在身下拆他腰间的气罐。气罐用简易的绳结绑着不难拆,他先拆下来一只,顺手就往火车外侧丢了出去,爆炸的声响被火车的轰隆盖了过去,只能远远看到一团灰绿色的气雾在空中团起,又渐渐消散下去。
——还剩下一个。
周延聆的手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缺氧造成他脑袋不太清醒,手指也不利索。黄野突然一个翻身挣脱了他,爬起来又要逃。周延聆扯着他的裤脚,被他拖行了两米,黄野的脚踹在他的脸上,他能听到鼻梁断掉的声音。很疼,雪花已经密得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仍然没有放开黄野的脚。又见到黄野去碰腰间,他情急之下一口咬在黄野的脚跟上,黄野痛叫一声,反射性地就往他脑袋上踹,被他躲过踹空,两人一起跌到了风挡箱上面。
“舅舅——舅舅——”
周延聆一个激灵,垂眼正见到石小冉被伍凤荣按着头探出窗外,焦急地朝两人高喊。他心里已经把伍凤荣亲了一百次。有了石小冉在手里,他不愁摆不平黄野。
其实黄野也已经精疲力竭,剩下一口气蛮横地支撑。周延聆刚刚那一口咬出了血,直接将黄野一块皮扯了下来,他糊得满嘴血肉,乍看十分恐怖,他知道不能让黄野在这里引爆,否则,一旦把风挡箱炸破,后面的车厢都要脱轨甩出去,到时候车厢里的乘客活下来一个都是困难!
“老哥,”周延聆气喘吁吁地说:“孩子在这儿……别……别在孩子面前做损阴德的事……”
黄野仿佛有点犹豫,他的目光痛苦地投向石小冉。石小冉还在叫唤:“舅舅,你下来!”只听周延聆接话:“跟我去见警察……咱们……咱们做大人的……一人做事一人担……小冉还小,法官会轻判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黄野的腰间悄悄去解另外一只气罐。
黄野似乎还在犹豫,周延聆顺利解下了气罐,他握着罐子的手有点发抖。
就在这时变化突生!黄野突发蛮劲,一头往周延聆的胸口撞去,周延聆手一偏,眼睁睁看着罐子掉在隔壁车厢的车顶,轰地炸了开来。
火车剧烈地晃动了。这条炸了鳞对钢铁长龙狂躁地震颤,发出浑厚的怒吼。
周延聆却听不见了,他的四肢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从胸腔深处叹出一口热气。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炸开的裂口喷出一道水汽,身体被火车的晃动直接甩了出去。抛到了空中的瞬间他以为自己伸手抓了一把,终究没抓住任何东西,其实甚至手指没能动一动。伍凤荣侧脸在他眼前掠过,他恍惚地露出一个笑容,想对心爱的人说句话。
伍凤荣是听不到的,只能捉住一个口型。周延聆说:“看天上。”
他仰起头,彩虹出现在裂口的水柱上,它像一个缥缈的吻,啜饮须臾的浪漫和梦幻。周延聆拽着黄野的身体从迷离中穿过,山谷张开深深的、不可见底的大口将他们吞了下去。
有人曾经对伍凤荣说,斯人若彩虹。可那个人终究无法陪他走到终点。
32。只要人活着,就会不断向爱的人靠近
伍凤荣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嚎,他双眼通红,突然揪着石小冉的头发一巴掌甩了过去。石小冉被打在地上,嘴角打破了,却吓得不敢哭,捂着脸往墙角爬。
赵新涛连忙把人扯开,将伍凤荣按在怀里:“荣荣你冷静,冷静,你要打打我。”
伍凤荣悲愤交加,双眼失神,世界像万花筒中的镜像打着转,到处点缀着雪光,太亮了,亮得他害怕。他膝盖发软跌倒在一个怀抱里,耳边赵新涛混乱的语言听上去不像真实的,他想开口回应,两瓣嘴皮一哆嗦,热泪从眼眶里滚落,烫得脸皮生疼。
有轰隆的响动由远及近从头顶罩下。
周池欢欣喜悦地一边跑一边喊:“外援来了。直升机!荣哥,直升机到了!”
窗外,两架直升机已经飞到了正上空。火车因为刚刚的爆炸触及了车顶装置的电路设备,司机果断采取紧急制动措施,车速不断减慢,最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