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并不算老实地在她身上试探着,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只有一缕车外折射而来的昏黄路灯。她抬头看他,他低头轻吻过来:“今晚还去我那里?”丝毫不顾前排还有司机。酥酥痒痒的肤感传来,她克制着抓紧他,往外轻推:“明天有个局,不行。”突然肩上一疼,他咬了她一口。她吃痛,轻锤他,听见温行知幽幽的声音:“腕大事儿多。”她被莫名逗笑,微仰着脖子轻轻笑开。“什么局?”他埋首在她的肩颈,忽然问道。她好奇他问这个干嘛,谁知道他蹦出一句:“中途插一脚去。”“……”其实就是张晓武上次在老前辈的生日宴上拉到的项目。说好是在郊外某个大庄园里,却因为其中某个资方老板临时有事,一群人又推迟了很长一段时间。其实那个项目不算是特别大的项目,能不能成,张晓武其实没太指望,他的目标是那几个老总和负责人,都是有资格选举电影节评委的。温行知听了,只静静摩挲着她的手背,没搭话。她知道他一向不爱去凑那种热闹,也没放心上。当天一同去的还有好几个导演制片,好几个资方也带着自家家属,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着车去了庄园。庄园特别大,开车绕着农庄的时候,她看见了山竹。老郑最爱吃山竹了。她想着到时候摘点回去孝敬孝敬老爷子,都多久没去看过他了?到了民宿门口,几个服务生上前来替一行人搬搬扛扛,她刚一下车,就听见有个声门洪亮的男人笑道:“今天这日子好啊,郑老同届的三位门生全都聚在一块了。”她愣,三位?然后一转身,正好看见一个着粉色休闲装的女人从张晓武车的副驾驶上晃身下来。对方也注意到她的存在了,戳过来的目光里,含了些寻衅的意味。这么多年打打杀杀过来,张晓武也习惯她和娄银二人硝烟弥漫的场合了,就是怕娄银打不过南苡,得多番安抚着自家老大。她和张晓武那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娄银在前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搂着张晓武的胳膊,亮了声说道:“听说天晟娱乐的大东家也来了,还带了他们旗下的那个徐京冉,你知不知道啊?”张晓武一僵,偏头要来看她。她抱着胳膊跟在后面,冷冷睨着前方两个人,心里那句“叛徒”已经骂了无数遍。电影正在热映期的时候,流量一天比一天高,网络舆论发酵得最严重的那几天,张晓武回回赴圈中酒局都能被人八卦地问上一两句——“你们那电影的徐京冉和南导是什么关系啊?”张晓武起初还解释,后头直接懒得回了。徐京冉那边刻意造势推动,人家的公关团队是业内出了名的行事刁钻,他们就一个黎膏,之前警告了多次还在打边球,搞得人烦,却又无可奈何。这个时候闹翻了脸,可没什么好处,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就生生忍了下去。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和南苡当年不就是这么忍过来的么?南苡此刻脸色难看得很,远远地就看见徐京冉正转在一堆老板里面笑颜如花,转过头瞟了她这方向一眼,又不着痕迹地回过头。这一幕好死不死被娄银看见了,小公主说话没心没肺的,就差没凑到她耳根子边了:“徐京冉刚看你了,他还真喜欢你啊?”接着还吐槽了句:“你们俩画风也太不搭了吧?徐京冉这么帅哎……”她拳头倏然一紧,死死强忍。张晓武却虎躯一震,拉过娄银,捂着她的嘴就逃命去了。入住了安排好的房间后,她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恶狠狠地给张晓武发了过去——【你为什么要带上她?!】【成心气我来的吧?】张晓武过了很一会儿才回她——【老大冤枉啊】【这家庄园是她表哥家的,人家只是顺便来看看】像是一口气打在了软棉花上,她突然就泄了气。门忽然响了。一开门,徐京冉站在门口。没想到他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找她,连口罩都没带,她正要询问,徐京冉便先开口:“他们要去钓鱼,来问你去不去?”徐京冉口吻正常得不行,两个人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仿佛与他无关。他装,她也装,客客气气点了头,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和徐京冉两个人坐着观光车,太阳直照眼睛,她拉低了帽檐,往外边靠了靠,默不作声地和徐京冉拉开了距离。
徐京冉递给她一瓶水,笑问:“坐那么远干什么?”“离太近了热。”她没接那瓶水。“怎么了这是?”徐京冉声音轻轻的,暗示着,“南导最近,避嫌得很。”他知道她和温行知的事儿。观光车慢慢地绕到了一片水果地,这地方没什么人,只零星几个果农在浇着水。她看着某处发神,想起昨夜听说了绯闻后的温行知,使劲儿掐着她的腰,一片糜色里,他威胁她——“我的好南导,你工作上想怎么着我都不管,但私下最好给我避点嫌……别逼我出手。”这人手段惯常的又狠又绝,斩草除根,要是让他出手……她不敢想象。她没回徐京冉,态度昭然若揭。徐京冉低头时眼里有一闪即逝的落寞,她分不清这人是否在演戏,选择性无视,只扇了扇风,缓解突如其来的沉默尴尬。后来两个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抵达水库边上后,很有几个带着墨镜穿着短袖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们说说笑笑。见到她,有人挥挥手招呼着:“南导,那边领竿儿。”她其实没什么兴趣,领了鱼竿后,和那群人坐在了一起。张晓武没来,陪着娄银摘水果去了,留给她一摊业务自己谈,她强打起精神应付了许久。徐京冉像是刻意在帮她,时不时替她多说几句话,天晟娱乐的那位盛总默然着,句话没说。这边的态度在这儿摆着,外头的绯闻又那么闹着,一群人谈笑间,更是意味深长。她这是想推辞也推辞不了,偏偏这时候张晓武又不在她身边。最后心烦意乱地给张晓武发了个消息:“赶紧过来,我撑不住了!”发完消息后她寡言了很久。中间一直听着他们聊起生意场上的那些事儿,她除了偶尔附和一两句,都不再多说话。他们谈起了圈里那位女星王嘉鹤,最近和那位风头正盛的某电视剧小生闹不合的事儿。偏偏是这个当头,又被官宣了即将合作拍新戏。人人都看着好戏,八卦这两个人要怎么自处。听说原来那个导演都被气跑了,直接微博上宣布另请高就。不拍了。于是好好一个剧组,就这么没了司令指挥,不尴不尬地停在那里,听说制片人都急疯了。“那个王嘉鹤笨死了,上次时装周,差点踩坏了我的裙子,还是以前阿温送给我的那条呢。”闲谈间,乍然有道娇软轻怨的声音传进来。这声音莫名叫人觉得熟悉,而且……阿温?南苡心头狠狠一震,惊愕地抬头看去,正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孩儿坐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小巧的脸蛋上尽是埋怨。“哪儿是人家行知送你的?是你强找别人要的,”纪总毫不留情地损着自己女儿,“我这女儿啊,脸皮最厚了,大家都知道的嘛,当年追温家那个小子,没追着。”这像是一件公开的事儿,主人家都已经习惯被人调侃了。几个老板纷纷笑开,那个女孩儿被自家老爸气得脸红,跺着脚叫嚣。南苡却无意识地抓紧了鱼竿。阿温。她曾经听过这个称谓。那通电话出现在她对温行知最全心全意的信任时刻,是真的伤她入了骨。那个女孩儿叫“念念”,而眼前那个老板姓“纪”,她微微张口,女孩儿的名字呼之欲出——“纪念。”身后忽然轻飘飘传来一道女声,念出了她胸腔里那个激荡着的名字。南苡霎时醒了神,回头正见娄银站在她后方,盯着那抹鹅黄色的倩影,略有不屑。“切,都快嫁人了,还在外面肆无忌惮地提我行哥,不要脸。”这话让南苡少有地正视了她一眼。娄银顾着吐槽也没注意到:“我最讨厌她了,打小就爱围着行哥转,人都不搭理她,还非得硬往上凑。”张晓武没吭声,只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点了个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她觉得,这一刻的娄银,无比顺眼。连带着她望过去的目光,都带了些笑意。除了张晓武没人知道她原来和温行知有过一段,她探着娄银的话:“快嫁人了?”“对啊,嫁的是南城谢家,明年完婚,”说着,娄银轻讽,取笑着,“以前她可是非死皮赖脸缠着行哥说要嫁给他,胡搅蛮缠地趁着行哥出国三年,让两方家长帮着订了婚,耍小聪明又怎么着?最后行哥知道了,还不是被退了婚。”“自找罪受,呸。”娄银轻啐。南苡微挑眉头,正要再问,纪总这时候却看到了娄银,那双讨喜的小眼睛朝着她们一亮:“哟?银银也来啦?”纪念也跟着顾盼过来,眸色亮亮,尽是天真散漫。她和纪念互望一眼。纪念看了她一眼后,微顿,蓦然睁大眼,愣在了原地,而她交错开眼,平淡得不上心。娄银那张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眨眼间就变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起身上前与纪总拥抱:“纪叔,您怎么也在这儿啊?念念也来了呀,哎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