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雪花,片片降落。许研敏感觉手和膝盖,冻的有点发麻。
此时此刻,她在外面。他站在院门口,也不敢回去。
许研敏说:“其实我也不想你来。”
“我们单位可以给职工的家属安排工作。我有个同事,他女朋友跟着过来,在实验室干点活。一个月两千块。”
“太少了。”
她说:“而且还那么远,疯了才去。”
许研敏说:“是太少了。我也觉得没意思。我自己老家吧,工资也很低,我自己都不想回去。”
“你到镇上了吗?”他看到了地图的上的位置,她应该已经到镇上了。
她不知道去哪,找了一个公交车站台坐下。地方很僻静,深夜,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独自坐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她告诉许研敏,说她到了,想呆一会,让他不要担心,然后挂了电话。许研敏没有阻止。
她坐在黑暗中,思索着自己成长到现在,反复回味自己曾经历的每一件事。痛苦和不甘,其实都不算太强烈,时间久了,其实只剩麻木。她对感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直看的淡。包括父母。这么多年,她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也没留下。她被迫杜绝了跟这世界的一切关联,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她觉得这样很好,没什么不好。现在,只是更彻底地让她放下家人的束缚。
她自由了。
她想到很多种方式,过自己今后的人生。这是她从小就幻想的。她无需对任何人负责了。她可以去好好读书,不在意是否能赚到钱,是否毕业后能找到好工作,只要自己高兴了就行;她可以去到处旅行,一个人随便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活,像颗蒲公英一样,把全世界,都变成自己的故乡,无所谓是不是不务正业,是不是会浪费钱。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极力地想满足父母亲,让他们高兴,而她自己从未有一刻感到幸福。她几乎不敢有自己的人生和梦想。而今这都不需要了,她终于可以解脱。
她感觉自己肩上长出了翅膀,从未有过的自由和舒畅。她几乎开始畅想自由的人生。说不定她还可以学别人,出国去读书呢。以前父母在的时候,她想都不敢想这些。别说是出国了,哪怕是出省,她父母都会焦虑恐惧,坚决不允许。一天不上班,一天不挣钱,他们就难以接受。
这样的人生,真的是毫无意义的。
她需要自由,真正为了自己而活。
然而这幻想只存在片刻,很快原玲玲的电话就打来。
她没有接。
原玲玲一直在打电话,只不过她始终在通话中,无法接通。
许研敏站在门前,看着雪,心中茫茫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qq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他看着那个陌生的头像和昵称,一时想不起是谁。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过这个好友。半天他想起来,这个qq,是上次原乔乔让他远程协助弄一个电脑故障时候加上的。
许研敏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她应该是原乔乔的家人。
许研敏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给自己发消息,但还是回了。对方叫原玲玲,自称是原乔乔的姐姐。
兄弟姊妹,许研敏也有。他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家人,应该很着急了。
原玲玲先是自我介绍,然后就是道歉,询问是否有接到自己妹妹的电话。她将家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她打不通妹妹的电话,发消息也不回,现在全家很担心。
许研敏完全不知道她延迟毕业的事。她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她向来就是那样的,独得很,任何事,都不肯告诉人。但自己也确实关心的太少。许研敏有点愧疚。那是他们分手之前的事。他应该知道的。他意识到了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们确实,连普通朋友都不如。她从未相信过他。
两个人在一起四年,有过最亲密的关系,她却对他没有丝毫信任。许研敏感到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段过往。
许研敏知道她的位置,但是没经她同意,并不敢告诉原玲玲。他并不知道原乔乔跟她家人有何矛盾,谁对谁错。但他知道这种关于别人的家事,自己作为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横加干涉,多嘴多舌。但他又不擅长撒谎,所以一时有些尴尬。
“她没跟我说。”
许研敏含糊回答说:“我待会问一下她吧。”
原玲玲恳求说:“你要是能打通她电话,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她,告诉我她在哪。”
许研敏说:“好。”
原玲玲说:“你问问就行,别告诉她是我找你的,不然她会生你的气的。”
许研敏说:“好。”
许研敏给她发了短信,她回了。许研敏还是不敢告诉原玲玲她的位置。他等了一会,回复过去,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她可能想一个人呆着吧。没事的,我跟她保持联系,一会等她心情好点,再劝劝她。你们别担心了。”
原玲玲说:“谢谢你了。”
原玲玲说:“她只回你消息,我们消息她都不回的。我跟妈妈打了一晚上电话,她一个也没接。”
许研敏宽慰说:“其实我发消息,她也经常不回的。”
原玲玲说:“她对你算好了。她在家里跟我们,话都不说的,跟你至少还有话说。她从小就是那样,跟谁都不亲,对谁都不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孤僻得很,从小也没有什么朋友。你是她在大学里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