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的,把阶下的朱李树压得弯了不能再弯,宇文初撑着一把伞,缓步走到树下,抓住被雨水坠下来的枝叶一阵猛摇,水珠四溅,朱李树浑身一轻,复又挺拔了些。宇文初松开手,静看着苍茫的夜色,心里稍许有些烦躁。敬松顶了一身风雨过来,抱拳喊了声:&ldo;殿下,人来了。&rdo;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人,整个人都被掩藏在宽大的兜帽披风之中,让人不能一窥真容。宇文初回过头,淡淡地道:&ldo;说吧。&rdo;那人行了一礼,轻声道:&ldo;傅明珠不曾伤着,临安王腹部挨了一刀,没及刀柄,流了不少血,倒是没有伤着内脏,这一刀不知练了多久……还有之前殿下让查的事弄清楚了,据说,最先是傅明珠把这事儿捅出来的。&rdo;宇文初听到这里十分意外地抬眼看向来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傅明珠把她ru母一家的事给捅出来的,她可真是让他惊喜连连。来人注意到他的神情,很是肯定地道:&ldo;傅丛与傅明正十分警惕小心,属下不能靠近他们身边获得忘了敬松送人回来,看到宇文初的一双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吓人,便走过去低声问道:&ldo;殿下?&rdo;宇文初笑道:&ldo;从前我和你说过一句话。&rdo;&ldo;是。&rdo;敬松并想不起宇文初和自己说过一句什么话,却也知道他并不是要自己把那句话复述出来,只不过是想要有人听着罢了。宇文初道:&ldo;那句话是错的。现在我收回,你忘了吧。&rdo;敬松本来不好意思说自己根本没想起来究竟是一句什么话,不过正好宇文初要他忘了,也就憨憨地笑道:&ldo;是,其实属下愚钝,没能想起来殿下指的是哪一句。&rdo;宇文初欲言又止,微笑着道:&ldo;记不得就算了,你去吧。&rdo;究竟是哪一句话呢?能让一向淡定沉着的英王殿下这样异于寻常?敬松边走边反复揣测,偶然回头,瞧见宇文初从窗前的坐榻上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后拉开抽屉低头下去看,而那里,刚好放着今天傍晚才从玉皇观寻回来的那一双珠履。原来是这样啊。敬松受惊似地迅速回头,仿佛身后有人追赶似地飞快走了出去‐‐他在无意中勘破了英王殿下的心事。而这桩心事,只要英王殿下有一日没有主动说出来,他就不该知道,不然就会和朱长生一样的下场。朱长生很受信任,英王府里的事务都是他一手cao持,但他总是离最核心最隐秘的事差了一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他爱自作聪明,喜欢揣测殿下的心意,所以将来大概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家奴。自己现在挺好的,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蠢笨的时候就蠢笨,将来前途才不可限量。敬松埋头走进如丝的雨幕中,心里想起来的却是另一件事。还是四年前的事了,他陪侍在英王殿下身边一同去宫中赴宴。就是在那一场宫宴上,傅明珠看中了临安王。十二岁的女孩子,穿着华贵的珍珠红缭绫衣裙,梳的还是垂髫,却已经明眸皓齿,美貌夺人。她坐在傅皇后身边,眉宇间的得意飞扬压过了在场的所有贵女。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是赴宴的人,第一眼看到的是眉眼凌厉、美艳端方的傅皇后,第二眼看到的就是她。他也不能免俗地想,这女孩子是谁?看她眉眼间和傅太后相似,就以为是傅太后嫡出的公主,可是又记得傅太后只生了一个儿子。忍不住想问英王殿下,却见英王殿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孩子,就连眼睛都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