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灯光刚好,窗前一轮明月,窗下一张矮矮的竹榻,榻上一张古朴的竹几,上面放着一壶茶,两只茶盏。宇文初穿了一身素白宽大的轻袍,懒洋洋地斜倚在竹榻上,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幽淡如水,深不可测。明珠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之前所有的雄心壮志和不顾一切都被她抛之脑后,她只记得一件事,宇文初这个人,原来也可以这样的慵懒风流雅致……美貌。隔着幕笠垂下来的青纱,宇文初看不清明珠的表情,只觉得她站在那里的姿势就像是慨然赴死的勇士,于是微微一笑,示意她过来坐:&ldo;茶刚好,傅姑娘过来试试喜不喜欢这个味道?&rdo;明珠僵硬地挪动步子走过去,难得十分肃严地拿足了规矩礼仪,先行礼问安,再小心翼翼地在竹榻的另一侧跪坐下来,尽量多的离宇文初远一点:&ldo;我是偷溜出来的,没有多少空闲,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rdo;宇文初慢条斯理地给她斟了一杯茶,长而有力的手指挑着茶壶显得格外优美,话却说得不那么招人喜欢:&ldo;女子要贞静委婉,令堂没有教过你吗?就算是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要换个委婉动听的方式说出来。这样直截了当的,人家会觉得你很粗鲁。&rdo;明珠一下子觉得耳根热了,十分愤怒:&ldo;我当然懂得贞静委婉的道理,但更懂得因人而异的道理。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rdo;宇文初很是大度地笑了笑:&ldo;别急,我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而已。&rdo;&ldo;交易?&rdo;明珠皱起眉头:&ldo;我和你能有什么交易?&rdo;宇文初泰然微笑着:&ldo;我这里偶然得到一只缎鞋。&rdo;果然是要拿这鞋做文章,一点新意都没有!他既然要拿这鞋做文章,那就别怪她要抓贼了。明珠傲慢地道:&ldo;不瞒殿下,正好我昨日早上遭了贼,恰恰丢了一双鞋。遍寻不着正急呢,殿下就带来这个好消息。既如此,想必殿下是把那小贼也一并抓住了吧?&rdo;&ldo;不,本王不曾见过什么贼人。&rdo;宇文初一本正经地否认过后,单刀直入地威胁起人来:&ldo;不过这贼也算是个偷香窃玉的雅贼,别的不偷,就只惦记着姑娘的鞋……世人无聊,最爱风流香艳之事,往往越传越不堪,姑娘还该告诫下人不要乱说话,否则对于姑娘的名声会有极大影响。&rdo;这人生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出来的却没有一句正经的话。明珠前世今生都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难免有种被冒犯威逼了的窝火,才刚挑了挑眉想要反击,就又听宇文初凉凉地道:&ldo;当然,我知道傅姑娘是神勇无畏的性子,既敢向先帝求赐婚事,当然也敢悍然悔婚,自不是什么在意虚名的俗人。只是若这鞋被证实了是半剪拿走的,那可就不妙了。&rdo;关半剪什么事?明珠先是茫然,随即回过味来,东西在他手里,他想怎么栽赃就怎么栽赃。他分明是知道她看重半剪,想要借此胁迫,便沉了脸冷冷地道:好茶&ldo;这山上的许多人,包括我那不成器的九弟在内,都曾看见姑娘和半剪举止亲密……&rdo;宇文初停了停,十分好心地道:&ldo;半剪若是个良民也就罢了,不巧,他刚好做了姑娘门下的家奴,饶是太皇太后和傅相再疼宠姑娘,为着家族名声和姑娘的前程,这半剪都绝不能再活。姑娘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有日后你大概都不能再这样自由自在地出来游玩了。你要知道,闺阁千金与家中下奴私相授受会是多么难看的一件丑事!你想要你的父兄嫂侄家族颜面无光,沦为笑柄吗?&rdo;明珠忍无可忍,咬牙道:&ldo;你可真龌龊!我什么时候和他有私情了?&rdo;&ldo;你别急,我是在推论。&rdo;宇文初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就好像被指着鼻子骂的不是他,仍然云淡风轻地微微笑道:&ldo;这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有那想要成人之美的好心人觉着临安王冤屈可怜,更不忍心姑娘与临安王因为一些小误会导致有情人分离,从而把另一只鞋送给临安王……&rdo;意味深长地笑看明珠一眼,轻轻道:&ldo;临安王性子倔强骄傲,从来都只有他不要的,没有别人不要他的,且又面临生死关头,你觉得他会如何?&rdo;如何?宇文佑一定会把这只鞋子当成救命稻糙,到处拿给人瞧,力证她和他只是因为一些小误会而闹别扭了,不信请看,她的贴身之物都给他了。那藏在暗处就等着伺机攀咬傅氏一口的人,还不赶紧跳出来管这件闲事?那时候,只怕就是姑姑和父亲也会压不住,不得不继续这门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