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没有空调,还有些上个节气里残留的暑热。吴邪索性抱起铺盖,随意弄了个地铺。他怕仍会闷热,为了通风,便大开房门,然后躺下睡了。
吴邪尚是浅眠,有点迷糊,左右翻了几个身。房外蜡烛的光线照进来,他的意识上下浮沉着,不自觉抬手盖着侧脸,像是想要遮住眼皮的姿势。
张起灵听得见吴邪房间里的响动,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悄声走到房门。吴邪躺在地铺的睡姿全部收入了眼底,包括那个有点奇怪的遮眼的动作。张起灵看了看,然后把自己的行李背包拖来,竖立着摆放在门口。
那些照在脸上的光线被这堵&ldo;墙&rdo;隔断了。过了片刻,吴邪的手从脸上滑下去,露出熟睡的神情。
张起灵又轻声走开了。他回到厅内,俯身查看那两株艾草。手指拨开叶片,在主茎干的上端,有一圈细绳非常隐蔽地扎在那里。他抬头望了眼时钟,还有几分钟。分针缓缓地移动,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刹那间,那根线好像感应到了一瞬时的异常,亮起一丝微光。张起灵猛抬头,眯起眼睛看向窗外。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潮水般涌来,像浪花拍岸一样拍打在窗户上。房体隐隐震动,连叶片都晃了起来。
手机嗡鸣了一声,张起灵接起电话,黑眼镜在那头打了个哈欠,说:&ldo;这阵仗,可不像是之前单纯对付吴邪家那样。前些日子做得太高调,你看,被盯上了,人家来打擂了。&rdo;
艾草味飘进了吴邪房内,距离正好,气味适中。吴邪闻着这股安神的味道,丝毫没有被外面的扰动所惊醒。
第27章
&ldo;停水停电,无水无光。&rdo;黑眼镜露出一个微笑:&ldo;真棒。&rdo;
今晚四处都没有水的流动,也就意味着无迹可寻,反追踪是不可能的了。
&ldo;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了,背后有人。&rdo;黑眼镜说:&ldo;难怪你要去查……先等一等,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要挂断电话,但我还想说一句废话。这件事我们已经做的够多了,还要继续?&rdo;
张起灵挂断了电话。
黑眼镜早就知道会这样,把手机收了回去,然后蹲下身,去吃剩下半盒打包的饺子。夜晚还很长,六块一两的夜宵饺子可以撑过三个小时。吃完后扔了打包盒,捡起先前用来作垫纸的符箓,顺手抹掉沾在上面的一滴辣椒油,就往空中抛去。
屋内,张起灵手掌一托,排出几枚铜钱,紧紧排列,从掌根足足放到手指尖。他俯身正要布置在窗前,就听到一个声音道:&ldo;小吴本身的体质是很容易招来一些东西,但是总不至于招来这种不必要的战争。&rdo;
胖子在屋外的空中,一手挂在邻户的晾衣杆上,后背紧贴着窗玻璃,努力把脖子转了九十度,才好看见屋里的张起灵。&ldo;今晚,这不像是某些冲着小吴来的东西,现在也不是一年一度的交通高峰,更不该出现这些。我说小哥,你怕不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吧?&rdo;最后一个&ldo;人&rdo;字故意念得分外大声。
胖子好像就在躲避身前的夜色,似乎想要把自己压平放在玻璃面上,不断向后挤压着。&ldo;这座城市出了名的戾气重,你应该也知道,有问题不奇怪!可是先前你怎么能直接端着大炮去轰?跑去捣了人家的设计,这他妈太直接了,亏老子还以为你不是性急的人。&rdo;
张起灵不答,抬手推出掌风,吹动了桌上那册城建档案的纸页,也吹晃了烛火。蜡烛一根根被依次熄灭,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一页纸被气流勉勉强强翻了过来,露出一排姓张的名字。
第二天早上,吴邪按掉闹钟,身子一翻就要下床。忽然发现这床很奇怪,没有边沿,找不到下去的地方。他一下撑起手臂,才想起自己是打了地铺度过一晚的。不过地铺也仍然有些热,他是带着汗起床的。
如常去卫生间洗漱,开灯,开水龙头,关水龙头,关灯。供水供电十分通畅,房屋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吴邪出来走到厅内,张起灵正在刮去桌上的蜡烛印,那几支蜡烛被取了下来,长度倒是没怎么减少。
地上的两盆艾草不知何故过夜后又萎靡了几分,低头耷脑的。吴邪望了望,心想难道室内空气就这么糟糕?
吴邪不知道张起灵昨晚是几点睡的,不过肯定很晚。那素来习惯昼伏夜出的闷油瓶子,今天早晨看上去黑眼圈竟然明显加重了。
吴邪开了手机,因为昨晚睡得有些早,甚至还错过了一条未接来电。本以为是加班的同事,他定睛一看,却是个通讯录里比较陌生的名字。吴邪啃了口面包夹芝士,嚼了六下,才想起这人是大学同学。
这个老同学昨晚没能接通电话,便又传了条讯息。三行字,吴邪很快便理解完毕,然后对屋里的人道:&ldo;那个新校区到底有什么问题?这周我可能要去一趟。&rdo;
身后没有任何回复和动静。吴邪放下手机,叼着面包转头一看,那人还保持着正常坐姿,乍一看像在发呆。可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吴邪于是不再开口,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连吃早饭的声音都刻意降低。他又看了看手机里的讯息,母校校庆暨同学聚会。这是毕业后的头一次正式相聚,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意识到时间眨眼即逝,一个人已经从&ldo;同学&rdo;变成了&ldo;校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