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单单的返程。
人类的造物被雨雾模糊了轮廓,一辆又一辆的装甲车穿行而过,组成了长长车队,似要如流星一般划破沉沉的雾霭。
谢绝在开车,双手放在黑色方向盘上,表情冷凝又认真。
他主动暴露了身份,那一刻好似真的回应了‘人类繁星’之名,引导众人的前行之路。
[目标地点,所剩八分钟。]
[诸位,寸秒寸金,各部依次出发,自觉分为三批次队伍。]
[一批次,抢占阵地,火力全开。]
[二批次,负责诱导,将分散的普遍种集中消灭。]
[三批次,专注后勤,救助伤员。]
看着谢绝沉着的指挥车队,季沉嫣的目光里藏着深深悲切,一时间涌起万千复杂情绪。
之前听到‘三批次’这个词,还是在和郑先铭的对话。
过去,三个批次的请愿者抵达荒芜之地,为人类建立起南部基地的庇护所。
如今,三个批次的车队将拼尽全力杀死畸变种和普遍种,不让南部基地成为废土城市。
历史在这里握手。
前方林立的钢铁建筑群,像是要完全被雨雾吞没。
视野里的一切,都是灰沉沉、白蒙蒙的,车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倒像是真的倾尽全力,要把南部基地变成‘黎明之城’了。
谢绝放下了对讲机,装甲车的仪表盘的红光映照着他的面颊。
他如同叹息一般:“你看,分明人类无可救药,却总是能为你奉上更加震撼的事情。”
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城市。
这是他们依恋至深的城市。
又怎么能狠心,将它掩埋在灾难里?
季沉嫣眼眶泛红:“可你还是做了。”
谢绝:“……”
无法反驳。
他像一个更高维度的执行者,冰冷的俯视着人类,清理着人类的沉疴,着手无一不是肮脏,有朝一日竟也做着虚伪的拯救之事。
谢绝烦躁的说:“我真不知该对你火大,还是该对我自己火大。”
他变得和以往的自己不同了。
而这份不同,令谢绝感到恍惚和急躁。
季沉嫣虚靠着他的肩膀:“顾东树的死,郑先铭的死,尚且对我的影响这么大。十年了,你和他们朝夕相处,或许会比我更加……”
谢绝放置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点点捏紧。
她总是能轻易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并且触动他至深。
人人都说他是杀戮工具,是不知人性的野兽,事实也本该如此才对。
原来,他也会痛彻心扉。
“别再……”
“别再说了。”
他憋了良久,想要威胁,却懈气般的说出了这句话。
他不想季沉嫣怕他。
但这个时候,他却想季沉嫣怕他。
就让他做一个人人厌弃的屠戮者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