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玄将笔轻搁在砚台上,续道:“这就好。贵差不必疑虑,不才自幼除了通读《四书》、《五经》外,得蒙世外高人指点,学了些皮毛道术,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小谢接着道:“徐大哥说得对,姐姐你不用存疑。徐大哥虽有道术,但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可知他是一个大大的好人。自然也不会伤害你们,小妹希望姐姐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女佣内心深处虽对徐卿玄有好感,但被青梅竹马的负心汉深深伤害过后,对男人有一种本能的戒备和猜忌。所以在先听了徐卿玄的话后,疑窦未去。后听了小谢的话后,又见小谢机灵活泼,质朴纯良,疑窦才渐消。急忙朝徐卿玄赔个不是,便转身退出了房间,将房门轻轻带上。
徐卿玄与小谢对望一眼,小谢灿然一笑。徐卿玄露出了一个赞赏的微笑,伸手将搁在砚台上的毛笔拿起,正欲抄写。小谢星目泛着疑惑,轻声道:“徐大哥,你抄写这些书有何用?”
徐卿玄温道:“哦,刚才跟你说了,我们现在正处于兰考县县衙的官驿,我抄的这些书既是为官府办事,也是为了赚取一笔钱财,以供你今后之用。你大病初愈,先去床上好好歇息吧。”边说边抄书。
小谢听后,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崭新华丽的衣服,内心只道是徐卿玄为了给自己买新衣,看医治病,将所有财物都花完了,以至于不得不抄书赚钱。因此心中既感动又甜蜜。站在书案左侧,凝望着心无旁骛,运笔如流水的徐卿玄,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旁。不一会儿,徐卿玄抄写完了一页,正欲翻下一页。小谢见状,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有字书与无字书翻到下一页,并带着甜美的微笑,轻声道:“让我来吧,我们一起抄写。”徐卿玄看到小谢一脸坚定而又充满关切地望着自己,温道:“好吧,那你去搬张方椅坐在我身边,不要一直站着。”小谢兴奋地点了点头,快步来到饭桌旁抬张方椅坐在他左侧。当他抄完一本空书、一本有字书后,小谢便将抄本、文书轻手轻脚地放在自己之前所归置的书案右侧各自位置。
徐卿玄埋头抄书,小谢时而站着时而坐着,一双清澈灵动的双眼时而痴恋地望着他,时而以充满求知的眼神望着抄本上的字。每当徐卿玄抄完一本,小谢就归置一本,再重新拿来一本。二人配合密切,不知疲倦,忘却了窗外的急风骤雪,如梭时光。
不知不觉间,午马迎来了未羊,未羊迎来申猴,申猴迎来了酉鸡。门外的女佣轻轻敲门道:“大人、姑娘吃晚饭了。”
小谢听从徐卿玄的吩咐,将半摞有字文书搬到原来已经空空如也的位置,又将半摞无字书搬到原来已经荡然一空的位置后。当小谢完成后,他朗声道:“进来吧。”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轻开,又是那两个女佣,穿粉色褙子的女佣端着饭菜,中午与徐卿玄与小谢交谈过的那个女佣端着个铜盆。二人进来一见书案上的文书与抄本,不禁啧啧啧称奇。
小谢去帮忙将饭菜摆在桌上,只见饭菜与中午饭一致,只是少了碗粥,筷子则是相对粗糙的两双木筷。时屋内渐暗,脸颊上有肉疤的女佣在将铜盆放在木架上后,拿起摆在窗棂边木桌上的火刀、火石去点亮房间内的风灯、蜡烛。四道菜肴热气腾腾,香飘四溢,小谢深吸一口气后,不禁食指大动,饥肠辘辘。转过身来朝坐在书案后佯装整理文书与抄本的徐卿玄调皮一笑。徐卿玄一脸宠溺地朝她一笑后,又向摆在木架上的洗脸盆努了努嘴。小谢会心地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朝他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来到木架旁洗手洗脸。
徐卿玄离开书案,迈步到门口,朝侍立在门外的二个女佣和声道:“有劳二位贵差带些纸张和墨水过来。”二人应声将房门轻轻带上后而去。他刚刚转过身来,就看到小谢双手拿着冒着热气的手巾,一脸关怀,带着惹人怜爱的微笑看着自己。于是,他从小谢手中接过手巾,佯装浅拭了下额头,又擦了擦手后递给小谢。
小谢接过手巾,轻轻放进铜盆里,兴奋地道:“忙活了半天终于要吃饭了,今天真是开心极了,我自己也亲身体验了一次赚钱的滋味!”徐卿玄温道:“这就叫劳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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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移步到了饭桌旁坐定,依旧是小谢坐左边,先给坐在对面的徐卿玄的饭碗里舀了饭,再给自己舀。完成后,小谢嘻嘻一笑,端起饭碗,拿起筷子,开始时还细嚼慢咽,但没扒几口,又开始狼吞虎咽,蒙头大吃。徐卿玄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温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未几,小谢已经一碗米饭见底,兴致淋漓,面色红润,将碗放在桌上。正欲先给徐卿玄碗里添饭,却见他的碗里满满当当,粒饭未动。不由疑惑而又关怀地道:“徐大哥,你怎么不吃?今天一个下午,你抄了两大摞空书,想必累坏了,吃点吧。这饭菜真是太好吃了!我从小到大,家里年成好时可以吃点粗米饭,糙馒头,菜肴基本上是缺油少盐,五味全无。若是年成不好或逢水、旱灾,而官府又不免税、减税,那就只能是吃糠皮吃野菜。即便官府免税、减税,但时间一长也只能靠吃草根、树皮渡日。好在我舅舅在南乐县县衙办差,表姐对我百般呵护,否则我早就跟随已逝去三年的爹娘去了。”当小谢谈及到逝去的舅舅、表姐,一个下午活泼开朗的她又变得忧伤、酸鼻。
徐卿玄听完后,内心对小谢的遭遇既同情又怜爱,星目泛着柔情,温道:“小谢,你不用担心我会挨饿。今天中午我不是说了嘛:我自幼得世外高人指点,学习道术,薄有所成,早已不需要食用五谷杂粮。所以没事你尽管吃吧,我陪着你便是。”
小谢对他仿佛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在听了他所说的事后,毫无疑虑。又看到他对自己极为关怀体贴,伤悼的心情渐渐变得愉悦,泛红的眼圈又渐渐变得明亮清灵,点了点头。一边舀饭一边朝徐卿玄调皮地笑道:“唉,今后有好吃的,徐大哥你怕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我吃了。”
徐卿玄笑而不语,只是给小谢夹菜,二人边吃边谈。徐卿玄这才又了解到:自从小谢的父母在三年前相继因病去世,她由舅父一家抚养,舅父与表姐对她极好。可她的舅母却嫌弃她不喜女红,专门向身在县衙办差的舅父讨教、打听衙役们缉捕犯人等事迹;恶恨她的父母因病看医求药间花了舅父家不少钱财,因而对她百般刁难;又嫉妒她不施粉黛、抹胭脂,却身带清香,天生的冰肌玉肤;半年前瞒着她舅母瞒着舅父把她卖给了南乐县的豪门大族胡家,若非她尚在守孝期,又有舅父在衙门里百方周旋,她早已被胡府恶奴抢进府里。
二人谈到最后,小谢依然后怕不已地道:“徐大哥,你有所不知,一个月前,胡府的十个恶奴气势汹汹地闯入我家,欲把我强行抢去。若非舅父及时带着他在衙门的公差友人,还有平时饱受胡府欺压残害,怨愤难忍的村民及时赶到,将胡府的十个恶奴吓走。我早已落入虎口。也正因此事,舅父失去了衙门的差事,还被胡府恶奴打得半身残废,近一个月下不了床。一家人的生活更加困难,舅母对我更加恨之入骨,千方百计地为难我,若非表姐和村里的好心人帮衬,我早就已经冻饿而死。”小谢说完后,玉体不由一颤。
徐卿玄认真地聆听着,不禁心如刀割,星目泛着柔情与爱怜,看着小谢语气坚定而又温和地道:“小谢,你放心吧,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鸟的小谢痴恋而又依恋地望着徐卿玄,灿然地笑道:“徐大哥,我相信你。今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虽然我笨手笨脚的,不喜女红,但是我可以学呀!今后我可以为徐大哥缝衣、补衣、洗衣、做鞋子。只要你不嫌弃我吃得太多。”边说着,一双灵动明朗的星目泛着乞求和坚定,边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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