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许是一片药片、一针注射剂,或是你给她的什么东西,谎称可以使她睡得好。她已经在你的要求下写了那封信。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说服她写下来的。我认为她当时完全没想到它会派上用场。那封信不是写给我的,也不是写给任何一个特定的人的。我能想象得出,你告诉她,应该写下些什么,记载、证明事件的真相,以免她或你发生意外,到时候能够保护你。于是她就写下了那简洁明了的纸条,那应该是由你口授的。行文坦率清晰,我想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绝对写不出这样的信。
「她就这样死了。你只要把她的尸体移动两码远,弄到你的房间里,就安全了。即便如此,这也是你计划中最冒险的一部分。吉尔瑞护士长或是罗尔芙护士长万一出现怎么办?所以你让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房门和你寓所的门都开着,仔细倾听,以确信走廊里没有人。然后你把尸体扛在肩上,迅速地搬进你的寓所内。你把尸体放在床上,回去锁上她卧室的门和你自己的前门。她是一个矮小的女人。而你又高又壮实,还受过搬运不能动弹的病人的训练。这部分工作不是太难。
「但是你得把她搬到你的汽车里去。从你的私人楼梯和楼下大厅进入你的车库也很方便。把寓所里外的门一锁,你就不必担心受到打扰了。尸体被扛到你的车子后备箱里,盖上了一块旅行用的毯子。然后你开车穿过院子,在树下倒车,尽可能地靠近那间小屋。你没有让车子熄火。最重要的是在火被人看见之前要快速地离开现场,回到你的寓所。计划的这一部分有一点风险,但通向温切斯特路大门的小路在天黑之后很少有人走。南希&iddot;戈林治的鬼魂为你作着担保呢。如果你被人看见会有点不方便,但绝不会引起灾难性后果。毕竟你是总护士长,没有什么能阻止你夜间开车。如果有人经过,你会不得不继续开车另选地方或另找时间。但没有人经过。汽车深藏在树丛中,车灯关上了。你把尸体扛到小屋里,还跑了第二趟去运汽油壶。然后就没有什么可干的了,只要把尸体和周围的家具以及木头堆淋上汽油,从打开的门口扔进一根点燃的火柴就行了。
「只要一会儿工夫,你便可坐进汽车一直开进车库。一旦关上车库的门,你就安全了。你肯定知道那火会烧得很厉害,几乎立刻会被人看见。但那时你躲在你自己的寓所内,准备接听电话获悉消防车已经上路了,然后便着手给我打电话。接下去,只消上交她自杀前留下的字条就好,那张纸条由你保管着,或许布鲁姆费特从未想过会用到它。」
她平静地问:「你如何证明?」
「也许无法证明,但我知道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她说:「但是你会设法去证明它,不是吗?毕竟失败对于亚当&iddot;达格利什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你会设法去证明,不管这会让你自己或是别人付出何种代价,毕竟机会是有的。当然几乎不可能在树底下找到轮胎印。由于大火灼烧、消防车轮胎的碾压以及人们的胡乱踩踏,地上的线索会被全部擦去。于是你自然会去检查汽车里面,特别是那床毯子,不要忽略了汽车里的毯子,警司先生。也许上面会留下一些衣服的纤维,甚至几根头发。但那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布鲁姆费特小姐经常和我一起开车出去,那床毯子原本就是她的,曾经就盖过她的头发。在我的寓所里又有什么线索?如果我确实扛着她的尸体走下狭窄的后楼梯,她脚上的鞋子会在墙上留下擦印,是吧?当然,除非杀死布鲁姆费特的这个女人有足够的理智脱下受害人的鞋子,分别把它们带下去,或许就用带子把它们绕在自己的脖子上。鞋子是绝不可能留在寓所里的。你可以去核对一下布鲁姆费特所拥有的鞋子数量。毕竟,在南丁格尔大楼会有人告诉你。我们这里相互之间是没有隐私的。没有一个女人会光着脚穿过树丛走向死亡。
「寓所里其他的线索呢?如果我杀了她,总该有一支注射器、一瓶药丸或是表明我杀了人的其他物品吧?可是她的药柜和我的药柜里都找得到阿司匹林和安眠药。我给了她这些东西,还是干脆直接把她打晕或闷死了?任何一种办法都和其他办法一样好,只要不把它搞砸就行。你们能用来做尸检的全部样本不过是几根烧焦的骨头,怎么能够证明她是如何死的?而且她自杀前还留下了遗书,笔迹是她的,上面写的事实也只有杀害佩尔斯和法伦的人才能知道。不管你选择相信什么,警司先生,难道你打算告诉我埃塞尔&iddot;布鲁姆费特在自焚前有意把那份遗书当作一份供状,验尸官却不会认为这足以下定论吗?」
达格利什明白他再也无法站立了。他在与自己的伤痛及虚弱做斗争。抓住壁炉台以支撑身体的手比大理石还冷,因为出汗而打滑,大理石本身变得像油灰一样光滑。他的伤口开始抽搐般疼痛起来,他那头部的钝痛之前只不过造成了点模糊的不适罢了,现在却变成了刺痛,像是针扎在他的左眼后。要是在她的脚边晕倒,那会是他永生难忘的耻辱。他伸出手臂,摸到了最近一张椅子的靠背,轻轻地坐了上去。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但至少他能听见她的话,而且知道自己的声音依然平稳。
她说:「假设我告诉你我能应付斯蒂芬&iddot;科特里-布里格斯,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不必让其他人知道费尔森海姆的事,你看怎样?你愿意从你的报告中抽去关于我过去的部分吗?这样,那两个女孩至少不至于白白送命。我留下来当总护士长对这家医院事关重大。我不是在恳求你的慈悲,我自己无所谓。你无法证明是我杀了埃塞尔&iddot;布鲁姆费特。如果你要试一下的话‐‐但你不打算把自己弄得很难堪吧?忘掉刚才的这场谈话,接受布鲁姆费特的供状,承认它说的是事实,把这个案子结了,这不是最有胆量、有见识的做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