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心里不觉得难受,反而还有几分隐秘的期盼,到了病房门口连额头上的汗也不抹一把便推开了门。
房内原本的轻声交谈被打断了,两个人一同朝他看过来。
积攒的冷气一股脑地扑到他脸上身上连通到脚底心,让他被烘热得昏了头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
坐在病床边的男人眉目生的很重,犀利之下却又天然有几分风流,身上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袖和棉麻长裤,看不大出年纪,见他进来,只是慢悠悠地扫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书寒顿时觉得手里提拎着的几个塑料袋一下子就变成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连带着他这个人也廉价起来。他站在门口,不知道关上门也不知道进来,像个局内的槛外人,房内原本的温度被他这不妥帖的举动散了个干净,他脸上莫名其妙的燥热逐渐烧到了空气里。
午犀有些惊讶。
他这几天留院观察,林书寒一天里有大半时间都耗在他这儿,已经让他十分不自在。今天本以为他只是去医院食堂打饭,但瞧眼下这样子,午犀也明白过来,他恐怕是冒着午后的日头特地去了外面。
&ldo;学长,快进来吧,把门带上,空调都跑光了。&rdo;午犀面上没显露出什么,笑着招呼门口汗湿了短袖的男孩,&ldo;这是我朋友,黄椋,这是我学长,林书寒。&rdo;
黄椋,这个一小时前鬼迷了心窍跑到护士那儿查房间的男人,翘着二郎腿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那张椅子上,屁股挪也不挪,好像这些年社会上滚出来的待人处事都喂了狗。
&ldo;哦,原来你就是这些天照顾午犀的学长,很高兴见到你。&rdo;黄椋端出他招牌的假笑,对那个看上去不太自在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林书寒沉默地带上门,趁着背过身的瞬间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
&ldo;原来是小犀的朋友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今天有人来瞧你?&rdo;林书寒熟门熟路地摆出病床上的小桌子,将他费了老大力气带回来的午饭摆到台面上,&ldo;来吃饭吧,我看你昨晚胃口不好,今天特地去外面给你买的。&rdo;
&ldo;他一个朋友孩子刚出生,今天过来瞧瞧,没想到在楼下看见了我们刚才去复诊。&rdo;午犀看着小桌上摆出来的几样东西,有几分熟悉的无奈,&ldo;天气这么热,我吃不下医院的饭点个外卖就是了,你来照顾我已经是麻烦了,怎么好意思让你跑出去受罪。&rdo;
林书寒愣了下,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勉强:&ldo;这家店的鲍粥和蟹黄包我记得你挺喜欢的,店家没开外卖我替你跑一趟没什么朋友嘛。&rdo;
&ldo;诶这么说起来,刚才我上楼的时候好像撞见你了吧?真是太不巧了,再早两步我开车带你去,也省得你大热天的受罪。&rdo;
林书寒的目光从午犀身上转移到黄椋那儿,嘴上接不下这句不怀好意的&ldo;好意&rdo;,只是扯开嘴角不成意思地笑了笑。
朋友。
午犀的介绍十分简短,到底是没什么好说的普通朋友,还是不愿多说的友达以上?如果眼前的男人没抱着什么别的心思,又怎么会单单凭一个背影就追到病房来?
林书寒对午犀的魅力有着深刻认知,从未曾怀疑过他的吸引力。
而他在午犀的感情世界里,好像始终是那种脑子不太灵光只懂得埋头苦读的好学生,碰上隔壁理科班整天打篮球的第一,那种娘胎里的差距叫他束手无策。
有些难以启齿的真心就这样付诸东流,却也没法理直气壮地责备谁狼心狗肺,毕竟这世上,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强调理所应当,付出本就不该奢求能得到合理的回报。
黄椋是成了精的狐狸,林书寒对他来说,还是太嫩了,只消一眼,他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午犀语境里未竟的头衔也不难揣测。
八九不离十是前男友,黄椋这么想着,懒得遮掩地打量起林书寒。
生的挺齐整的,不过比起他还是差远了,身上湿成这样更别提什么气质了。
还没出社会的男孩,纵使和同龄人相较再沉稳,在真正经受过风吹雨打的男人面前,还是会感到从头到脚的&ldo;不如&rdo;。羽毛不够光鲜,猎食的水平不够纯熟,对方已经熬到男人最好的年纪,你却还在青春的泥淖里扎挣。
&ldo;真香。&rdo;午犀突然开口,打破了空气里诡异的沉默,&ldo;好久没吃到蟹黄包了,感觉胃口都开了。&rdo;
或许是得益于他的家境和天赋,午犀从来没有必要去讨好任何人,需要的想要的一切自己都天然拥有,天平的自然倾斜造就了他身上同龄人没有的底气。他保持着合理的优越,几乎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身上带有一种&ldo;选择者&rdo;的气质,只有被选择的人才会紧张不安。
这简直完美影射了现在的场景。
他可以在几天前的情爱对象和前男友面前保持平静,好像这两个人都只是来给他送个花圈就挥一挥衣袖,和他本来就没有半分瓜葛。
既不是赖着不走的前男友也不是去而复返的一夜情。
&ldo;你喜欢就好。&rdo;林书寒听了午犀的话,瞧着他真的吃的比往常多一些,心里再多的不满也一下子泄了,想想自己到底只是个前任,较真个什么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