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野要是不知道这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可能再心安理得地睡他自己的安稳觉。
他并没有回答罗秀的话,而是径直走回了屋里,显得强硬而没有礼貌。
连一分钟都不到,他就把铺盖卷起来抱了出来。他知道要是再和罗秀说话罗秀肯定又不知要说些什么,而他现在可完全受不了那些客套,便跳过篱笆墙,直接进了屋里。
“生儿,你的被褥被坏人拿走了,今天晚上可要不回来了,就先睡叔叔的吧。”步野将铺盖一把放在床板上,然后向生儿道。
“那叔叔你呢?”生儿问道。
步野只好撒了个小谎:“我家还有。”
“嗯!”生儿放了心,然后又问道,“步叔叔,你明天还要打坏人吗?”
看到生儿那兴奋劲,步野也不由乐了:“哪有那么多坏人好打。他们不惹我,叔叔就不打他们。”
“那拿走我们家的被子的呢?”
这小孩的思维是真不能较真,步野也是乐了:“回头要是能碰上,那就打。”
“嗯!”
“不早了,我给你把被子铺好,快睡吧。”
步野熟练地打开了铺盖卷,展开了一半后把另一边的生儿抱到了上面,然后又把另一半展开。整个过程中,步野的动作轻快而熟练,和生儿看起来也相当的亲昵。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他心里完全不设防的,也只有孩子了。
终于不用睡硬邦邦的床板了,按说生儿也该心满意足了,但是这个小家伙今晚却特别兴奋,都光屁股钻进被子里了还不肯睡。
“步叔叔,你能再给我讲一遍飞将军的故事吗?”
飞将军?
步野一怔,而后搜肠刮肚,终于是想起,此“飞将军”并不是地球上的那个飞将军李广,而是萧国百余年前的一个开国将军。
飞将军的故事虽然热血、励志,但是说实话不太适合小孩。可惜的是,这个世界的步野一辈子也没听过多少故事,所以给生儿讲的也来来回回就那几个。
步野现在心情不错,便干脆直接坐在了床边,笑道:“今天叔叔给你讲一个新故事怎么样?”
“嗯!”生儿更兴奋了。
“不过,讲完了你可一定要睡啊。”
“嗯。”
而后步野酝酿了一下,便再次开了口:“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国家……”
当步野在那边轻声讲着故事,却完全不知道,屋里另一端的罗秀已经无声地流下泪来。
她是直接跟着步野进的屋,看到了步野所做的一切。那场景竟是与她这两年心中构想的完全一样,等她守丧期满,本可以变成永远的现实。
但是,现在步野却对她如此冷淡,简直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她知道,这里面有她的原因,但并不全是她的原因,是步野先变的。可不管怎样,她都觉得她和步野已经没什么可能了。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在心里,她还是装着步野的。
直到现在,她亲眼看到步野是怎么像进自己家一样进了她的家,又是怎样像照顾自己的儿子一样照顾她的儿子的,她心内积压的感情、愧悔、委屈终于是一股脑地释放出来,让她很快便泪如雨下。
她就那么无声地哭着,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幽怨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步野。
但是,步野似乎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看都没看她一眼,时刻在提醒着她,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
慢慢地,她不由想起了丈夫死后孤儿寡母在村子里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起了逃进东邙山的这几天无比艰难的日子;然后又想起了回来之后碰到那些士兵大都直勾勾地看着她,甚至还有人向她言语挑逗;想起了明天就要动身去牧原城,可她却依然无亲无友,无依无靠;想起了她和生儿那一片迷茫的未来……
这样的日子似乎永无止境,永远没有个头……
男人和女人天生就是两种不同的生物,步野是那么的自我,而罗秀却只想找个可以依靠的人。
当步野的故事接近尾声,罗秀也已经不哭了,不过眼睛依然红着。
生儿起初听的津津有味,但小孩子就是这样,困劲上来了,怎么都能睡得着,此时已是合上了眼皮,完全迷糊了。
等步野讲完《阿拉丁神灯》,生儿已经睡熟了,呼吸很轻,看起来是那么可爱。甚至,让人觉得神确实是存在的,不然的话怎么能创造出如此精致的小生命?
步野站了起来,这才意识到罗秀竟然一直在屋里站着,走到罗秀身边后,他怕吵着生儿,便轻声道:“我走了。”
“能谈谈吗?”罗秀忽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