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是个极通透之人,但看王子墨经营的都是上等丝绸,便明白自己以往的那些关系能派上用场,得人钱财,与人卖力,王子墨待张掌柜亲厚,张掌柜投桃报李,王家的丝绸刚到兴元府,张掌柜便拿了一些当作礼品送与旧友,不仅自己得了脸面,也为绸缎庄向达官显贵渗透。
“贤弟的手段,就是到了我家,也能做个大掌柜。”王崇文听完王子墨的汇报,赞叹道。
“快进腊月了,大户人家已经开始置办年货,咱们的丝绸,每日卖那么多,我看得让家里再运一批过来。”蒋尚培点头道,他看着账本很是感慨,这销量,虽说比不上家里,但对于刚开业的店铺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事了。
“小弟正想与哥哥们谈这事,咱们都没想到能如此之快打开局面。小弟觉得,这次不仅要多运货,最好再派遣一些高超的裁fèng师父。”王子墨靠在炭炉边烤着火,淡淡地说道。
“裁fèng!”几人闻言,眼睛都发亮了。
“嗯,咱们临安府扬州府穿得是什么样式的衣服,再看看这里的人穿得是什么样式,这里的府君到了咱们那里,怕是连一般富商都比不过。土里土气的,好好的美人都打扮成那样子,真是暴殄天物。”王子墨摇头晃脑地说道,与男人待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也学会了不少荤话。
“你小子!”王崇文指着王子墨,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喘着气揶揄道:“怎么,桃花伺候的不好?”
“可不是伺候的不好么,看看咱们贤弟这般人品,穿的是啥样式的衣服,好好的一个俊秀少年,倒像个活土匪似的。”樊承宗也加入了调笑行列。
“我。。。我。。。我是清白的!”王子墨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我连桃花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我要为我家岚儿守身如玉!”
“哈哈哈哈~”
大伙儿笑得连形象都顾不上了,拍大腿的,拍书案的,端着茶抖着手往外泼的,捂着肚子喊疼的,哎哟喂,这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嘛,比往日那板着脸装成熟的假样子可有趣多了。
“我真的是清白的,不信你们去问厨房里的人!”王子墨急地站起身子,通红着脸再次为自己申辩。
只是,谁信啊~
他们信!他们在牢里也有相好,相好的早和他们说了王子墨与桃花的事,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把桃花急得都快扯裤带上吊了。不过,男人么,再怎么饱读诗书,也是男人,憋上日,就够受的,别说憋上月了,他们极为好奇,王子墨怎么能坐怀不乱呢。
三个人都看向蒋尚培,想让他解惑,只是蒋尚培吱吱唔唔,眼神左右飘乎,三人不由交换了眼神,然后齐齐打量王子墨,把王子墨看得全身毛骨悚然。
不像啊,不是家乡有妻有女么,应该不是不行吧,难不成当初在县衙受刑,把人打残了。
眼神从打量,变成了疑惑,最后定格为同情,都是男人,这方面的心思一向相通,才十六,就不行了,多惨啊,还没生儿子呢!
“贤弟,这事可大可小,你经常在外头,若不。。。寻个大夫好好瞧瞧,许是有救。”王崇文斟酌着,用着自以为委婉的话关心道。
“什么?”虽然王子墨如今心思深沉了,但这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贤弟不可自暴自弃。”蒋尚培提醒道。
这下,还有什么不懂的,王子墨愣是找不出话辩驳,几次张嘴,只是像个无声的癞蛤、蟆,接收到四位哥哥心照不宣的眼神,王子墨大声哀嚎着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谁能想到,她的这一番作为,倒是让四人越发确定了她不行!原来王小二不行啊!
王子墨在外头躲到了深夜,才瑟瑟索索地回屋,感觉肚子隐隐作痛,后腰发酸,忙去了净房查看,果然,葵水来了。
在牢城营里,什么事都好办,就是来了葵水很是麻烦,在外头倒是不怕,但回房总会担心被蒋尚培发现端倪,有一次被蒋尚培看到净桶里的血,王子墨愣是扯了便血这个无语的借口才把这事圆了过去。
天字房是单人房,有客厅,有净房,但房间只有一个,王子墨与蒋尚培睡一屋,中间隔了一道屏风。王子墨悄悄绕过屏风,见蒋尚培睡熟了,这才敢开了自己的衣柜,拿了衣服与月事带,在净房里换了,顺手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
抱着烫婆子,睡进暖暖的被中,王子墨渐渐感觉到身子舒服了一点。她无心睡眠,想着这些日子绸缎庄的事,觉得自己没有辜负师父的悉心教导。
刑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账房先生,他曾在岳飞的父亲岳和老将军身边做钱谷师爷,后来老将军病故,北宋灭亡,刑荣逃亡临安,后与王启年相识。盐官县的宁静,让饱受战火摧残深受亡国之痛的刑荣很是心仪,在王启年的一再邀请之下,他便进了王家任账房先生。
王启年有意让刑荣帮助自己掌控王家,只是他的心志已经消磨殆尽,在王家无欲无求,而心思单纯的王子墨,却是入了刑荣之眼,留她在身边悉心栽培,不仅教导账房本事,权谋也多有涉猎。
天冷了,不知道师父的哮喘病可有发作?王子墨闭着眼,默默地想着。
刑荣的哮喘病,到了江南之后倒是并不严重,王启年待他也算亲厚,每到冬季,都会让人给他备足上好的银丝炭,怕他这个北人不习惯江南的湿冷。他站在窗前饮酒赏月,但眉头却是皱得极紧,因为,王子砚已经病入膏肓,如今不过是靠着珍稀药材吊着一口气罢了。
今夜王家,除了刑荣无眠,王家上下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睡得着。王子砚的病床前,丰氏一直在抹泪,王子砚的妻子胡氏,这些日子哭得太多,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干红肿着眼,紧紧拉着王子砚的手,看着面如纸金的他,不知自己将来的出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