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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放能收，方称作手。

七二

余雅不喜苛论古人。阮亭骂杜甫无耻，以其上明皇《西岳赋表》云：&ldo;惟岳授陛下元弼，克生司空。&rdo;指杨国忠故也。不知表奏体裁，君相并美；非有心阿附。况国忠乱国之迹，日后始昭。当初相时，杜甫微臣，难遽斥为奸佞。即如上哥舒翰诗，亦极推尊；安能逆料其将来有潼关之败哉？韩昌黎《赠郑尚书序》，郑权也；颜真卿《争坐位帖》，与郭英义也：本传皆非正人，而两贤颇加推奉。行文体制，不得不然。宋人訾陆放翁为韩偏胄作记，以为党奸；魏叔子责谢叠山作《却聘书》，以伯夷自比，是以殷纣比宋：皆属吹毛之论。孔子&ldo;与上大夫言，阁阁如也&rdo;。所谓&ldo;上大夫&rdo;者，独非季桓子、叔孙武叔一辈人乎？

七三

随园席间咏六月菊，储秀才润书云：&ldo;秋士偶然轻出处，高人原不解炎凉。&rdo;余叹为独绝。何南园一联云：&ldo;隐士静宜荷作侣，东篱闲爱日如年。&rdo;虽差逊，而心思自佳。何南园《望晴》诗云：&ldo;风都有意收残暑，云尚多情恋太阳。莫怪人间无易事，一晴天且费商量。&rdo;春过随园，见游女，又云：&ldo;送与名园助春色，水边来往丽人多。&rdo;

七四

《北史》称：庾自直为隋炀帝改诗，许其诋呵。帝必削改至于再三，俟其称善而后已。炀帝虽非令主，如此虚心，。亦云难得。第&ldo;改章难于造篇，易字艰于代句&rdo;，刘勰所言，深知甘苦矣。

七五

余己未同年，多出任封疆、内调鼎鼐者，可谓盛矣！近都薨逝，惟余以奉母故，空山独存。想勤劳王事者，毕竟耗心力、损年寿耶？嵇康有&ldo;圉马不乘，寿高群厩&rdo;之语，似亦有理。宋人吟《古树》云：&ldo;四边乔木尽儿孙，曾见吴宫几度春？若使当时成大厦，也应随例作灰尘。&rdo;《闺词》云：&ldo;羡他村落无盐女，不宠无惊过一生。&rdo;

七六

文、沈、唐、仇，以画名前朝。仇画从无题咏。唐能诗，恰无佳句。诗画兼工者，惟文、沈二公。而笔情超脱，则沈为独绝。《落花》云：&ldo;美人天远无家别，逐客春深尽族行。&rdo;&ldo;苦戒儿童莫摇树，空教行路欲窥墙。…&lso;渔艇再来非旧径，酒家重访是空村。&rdo;《咏影》云：&ldo;算来只有鳏夫称，老去犹堪作伴行。&rdo;《金山》云：&ldo;过江如隔世，入寺不知山。&rdo;有《爱日歌》、《七十自寿》两篇，奇绝，惜篇长难录。

七七

杨刺史潮观，字笠湖，与予在长安交好。以运四川皇木，故再见于白门，垂四十年矣。《山行遇雨》云：&ldo;广厦千万间，不免炎暑热。盖头一把茅，亦避风雨雪。&rdo;《马跑泉》云：&ldo;十月。冰霜洁，真阳坎内全。任教无底冻，不到有源泉。&rdo;所言皆有道气。笠湖在中州作宰，乡试分房，梦淡妆女子褰帘私语曰：&ldo;桂花香卷子，千万留意。&rdo;醒而大惊。搜落卷，有&ldo;杏花时节桂花香&rdo;一卷，盖谢恩科表联；其年移秋试在二月故也。主司是钱东麓司农，见之大喜，遂取中焉。拆卷，乃侯元标，是侯朝宗之孙也。杨悚然笑曰：&ldo;入梦求请者，得非李香君乎？&rdo;一时传李香君荐卷，以为佳话。

七八

尹文端公，与陈文恭公同年交好，各任封疆四十余年，先后入相。乾隆己丑，尹公卧病，陈以老乞归。尹在枕席间，力疾赠诗云：&ldo;闻公予告出都门，白发还乡锦满身。早岁《霓裳》分咏句，卅年玉节共班春。到家绿酒斟应满，回首黄粱梦岂真？我老颓唐难出饯，将诗和泪送行人。&rdo;未数日，尹公薨。陈在天津，闻信欲回舟作吊，家人止之。未几，舟至德州，亦薨。

七九

或有句云；&ldo;唤船船不应，水应两三声。&rdo;人称为天籁。吾乡有贩鬻者，不甚识字，而强学词曲，哭母云：&ldo;叫一声，哭一声，儿的声音娘惯听；如何娘不应？&rdo;语虽俚，闻者动色。

八0

诗人爱管闲事，越没要紧则愈佳；所谓&ldo;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rdo;也。陈方伯德荣《七夕》诗云：&ldo;笑问牛郎与织女：是谁先过鹊桥来？&rdo;杨铁崖《柳花》诗云：&ldo;飞入画楼花几点，不知杨柳在谁家。&rdo;

八一

虞山王次岳妻席氏能诗。《端阳日寄次岳》诗曰：&ldo;菖蒲斟玉卑，独泛已三年。&rdo;亡何，夭亡。次岳哭云：&ldo;蛾眉月易沉天际，鸟爪仙难住世间。&rdo;&ldo;旧雨每来先治馔，残灯欲炮尚论诗。&rdo;&ldo;几夕殡宫移榻伴，还如同病对床眠。&rdo;

八二

人有邂逅相逢，慕其风貌，与通一语，不料其能诗者；已而以诗见投，则相得益甚。丙辰冬，余游土地庙；见美少年，揖而与言，方知是李玉洲先生第三子，名光运，字傅天。问余姓名，欣然握手。次日见赠云：&ldo;燕地逢仙客，新交胜故知。高才偏不偶，大遇合教迟。书剑怀俦侣，风霜感岁时。惭予初学步，何以慰相思？&rdo;时予才弱冠，广西金抚军疏中首及其年；傅天阅邸报，先知余故也。丙戌二月，余游寒山；一少年甚闲雅，问之，姓郭，名淳，字元会，吴下秀才，素读予文者。次日，与沙斗初同来受业。方与语时，易观手中所持扇；临别，彼此忘归原物。次日，诗调之云：&ldo;取来纨扇置怀中，忘却归还彼此同。摇向花前应一笑，少男风变老人风。&rdo;秀才见赠五古一篇，洋洋千言，中有云：&ldo;琴书得余闲，判花作御史。飞絮泥不沾，太清云不滓。多情乃佛心，泛爱真君子。禅有欢喜法，圣无缁磷理。所以每到处，风花缠杖履。&rdo;乙酉三月，尹文端公扈驾坠马，余往问疾。在军门外，遇美少年，眉目如画；未敢问其姓名，怅怅还家。俄而户外马嘶，则少年至矣。曰：&ldo;先生不识东兴阿乎？阿乃总镇七公儿。幼时，先生到馆，曾蒙赠诗。兴阿和韵云：&lso;蒙赠珠玑几行字，也开智慧一分花。&rso;先生忘之乎？&rdo;余惊喜，问其年。曰：&ldo;十八矣，已举京兆。&rdo;

八三

松江顾小崖先生，讳成天，康熙丁酉举人。世宗簿录某大臣家，得其哭圣祖诗，有&ldo;已增虞舜巡方岁，竟少唐尧在位年&rdo;之句。遂钦赐编修，上书房行走。乾隆二年，以老乞归，上加侍讲衔，年八十二而卒。亦诗人异数也。

八四

乾隆间以老受恩得官者，当涂有二人焉：徐位山名文靖，曹洛裎名麟书。徐同余丙辰召试，而曹乃丙辰同盟友也。徐年九十余，授翰林院检讨。甲戌秋，寄所注《竹书纪年》、诗一册来。《湖居》云：&ldo;天将幽致敞湖滨，共我盘桓几十春。守业愿为清白吏，著书羞傍草玄人。妻缘贫惯无交谪，子未骄成肯负薪。那得向平婚嫁毕，三江烟雨任垂纶？&rdo;&ldo;白驹几向隙间过，荏苒年华长薜萝。闲极有时评北苑，愁来无梦寄南柯。文标司马尊元狩，帖检来禽署永和。湖上游行湖上立，颓唐老大竟如何？&rdo;又：&ldo;云生渐觉桐弦润，潮上徐看钓艇斜。&rdo;&ldo;酒缘斋日陈三雅，茶为眠时试一枪。&rdo;皆典雅可诵。曹官至侍读学士，少时与鲁之裕亮侪夺槊舞剑，权奇倜傥。后行走上书房，予告归。戊寅年，入山话旧。有《留影杂记》一编，即生平行述也。曾入黄山，遇老入传道，年九十余，行走如飞。诗亦清矫。《金山》云：&ldo;日月不离水，荻芦难辨霜。&rdo;《饮昭亭》云：&ldo;泉细但闻响，山香不见花。&rdo;《题泰山》云：&ldo;日观天门上几回，层云雪海荡胸开。年来懒读人间字，曾探金泥玉简来。&rdo;《寄樊姬》云：&ldo;天外云寒暮雨多，音书何处寄烟波？他乡动觉愁千种，小小双鱼载几何？&rdo;古渔赠以诗云：&ldo;黄山早有神仙遇，白首才蒙圣主知。&rdo;余题其《留影》册子云：&ldo;人天踪迹两漫漫，欲画飞仙影最难。只有上清曹学士，自家留影自家看。&rdo;&ldo;我亦人间有半生，三山五岳等闲行。雪中爪迹分明在，可惜飞鸿记不清。&rdo;人间先生；&ldo;纳交之道，从子夏乎？从子张乎？&rdo;先生曰：&ldo;皆从。&rdo;问；&ldo;何以皆从？&rdo;曰：&ldo;朝廷之上，从子夏；乡党之间，从子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