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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第二十三回捉月拿云蹑踪追旧友（2）

她等茶房走了，在板壁上四处找着fèng隙，以便向这边看来。然而这西餐馆子的建筑，乃是异乎寻常的，楼板上有fèng，这板壁上却是无fèng；找了许久，却也找不到一丝fèng隙。然而fèng隙虽是找不到，隔壁人说话的声音，却是听得很清楚的，佩珠向计春献殷勤的那一番意思，完全听得了。

最后听到吃吃的笑声，计春道：&ldo;晚饭我们在哪里吃呢？原地方罢！&rdo;佩珠带着娇音说：&ldo;今天下午，我该回去了。难道对家里说，接连打两晚牌吗？&rdo;计春道：&ldo;打两晚牌有什么要紧？你不是说过，你们姨太太一打牌就是三四天吗？&rdo;佩珠道：&ldo;我怎能和她比？她是我爸爸宠爱的人，而且她打牌也是真打牌。&rdo;计春道：&ldo;你老太爷要说你的时候，你不会把话去堵他吗？姨太太可以在外面打三宿四宿的，袁小姐在外面打一宿两宿的牌，那也不要紧呀。&rdo;佩珠道：&ldo;为了你倒要我得罪我的父亲吗？&rdo;计春笑着道：&ldo;你不肯答应，我也就不敢勉强了。&rdo;佩珠道：&ldo;得啦，得啦！我就依了你的话罢。&rdo;

令仪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只管抖颤。但是他们说了在原地方相见，但不知这原地方，是什么地方？且不惊动他们，把这话继续地听了下去。隔壁两个人咿咿唔唔地说着，又混了许久，最后听到计春说：&ldo;那间房子很好，也清静，你不该退了。&rdo;佩珠道：&ldo;这有什么难？打个电话，告诉茶房，把房间留下来就是了。&rdo;说到这里，就听到叫茶房声。

茶房进去了，佩珠道：&ldo;你给我打个电话到安乐饭店二层楼，找姓方的茶房说话。叫通了，我自己去接话。&rdo;茶房答应去了。一会子茶房复来，引着佩珠去了。一会子佩珠笑着进来，会了饭账，和计春一同走了。

令仪坐在屋子里，不由得笑着自言自语地道：&ldo;袁佩珠呀！袁佩珠！不怕你诡计多端，这一下子，你在我的手心里了吧？&rdo;说毕，又狂笑了一阵，那个得钱的茶房，这时进来了。向令仪笑着一鞠躬道：&ldo;隔壁两位走了。&rdo;

令仪道：&ldo;他们打电话到安乐饭店，你听见吗？&rdo;茶房笑道：&ldo;我特意去听的。那位胡小姐说：让茶房把十八号房间还留下。&rdo;

令仪笑道：&ldo;哦！她又改了姓胡了。你听清楚了，是十八号房间吗？&rdo;茶房道：&ldo;那没有错。&rdo;令仪笑道：&ldo;你很会办事，我再赏你一块钱。&rdo;于是打开钱袋，又赏了他一块钱。

她出得饭馆来，不住地想着心事。由市场后门出去，雇了一乘人力车，先到安乐饭店来，她先到账房里打听，二层楼有没有房间？账房说：&ldo;还有几间，你自己去看罢。&rdo;令仪听说，脸上带着几分微笑，就向账房道：&ldo;好！你叫茶房引我去罢。&rdo;茶房看她是个摩登姑娘，当然，住旅馆是在行的事。这就引着她上二层楼。

令仪故意地一直向前走，到了十八号房间门口一看，原来是在一条夹道的尽头，微向里弯的房间，自然是清静的了。便笑道：&ldo;这房间很好，就是这里罢。&rdo;说着，就伸手去推门，茶房抢着拦住道：&ldo;你另找一间罢。这间房，人家定下了。&rdo;令仪道：&ldo;你瞎说的，什么人定下了？&rdo;茶房道：&ldo;是定下了。刚打电话来，我们还没有在牌上写下呢。是一位姓胡的先生定下的，昨天他就住在这间房里。&rdo;

令仪听说笑了一笑，因问道：&ldo;那么，十七号空不空呢？&rdo;茶房道：&ldo;十七号不空。这对过的三十六号，倒是空着。房间一样大。&rdo;令仪笑道：&ldo;好罢！就是三十六号了。&rdo;茶房开着房门让她进去看时，她就在钱口袋里掏出二张五元钞票来，交给茶房道：&ldo;你拿去存柜。我姓王，是西山女子中学来的。&rdo;茶房心想：这位小姐也太急，没有问价钱，先付了存款，没有拿号簿来，她先报上姓名来，只好接了钱连说几声是。令仪道：&ldo;这样子说，这房间可就是我的了。&rdo;茶房笑道：&ldo;那可没有错，你放心得了。&rdo;

令仪交代清楚了，一面在手皮包里抽手绢，一面走着路，洋洋得意而去。手绢带出两张名片，落在楼板上，也不曾介意。

到了晚上九点钟，令仪第二次到这旅馆来。这次来，她的装束有些改变了。身上穿了一件高领子夹大衣，将领子完全提了起来，几乎是挡住了半边脸，鼻子上又架着一副大框子墨晶眼镜。她一直地走上二层楼，向三十六号走来。但是她的目光，并不注意到三十六号，却注意在十八号，见那门框上，一个活动玻璃格扇，放出灯光来，这分明是里面有人了。鼻子里哼了两声，冷笑着，茶房打开房门，让她进去。

她脱下大衣，取下眼镜，靠在沙发上坐了。

茶房泡了一壶茶，送将进来。令仪笑道：&ldo;茶！我倒不要喝，你去拿一瓶酒来。&rdo;茶房道：&ldo;什么酒？&rdo;令仪道：&ldo;威士忌罢。白兰地也好。&rdo;茶房望了她道：&ldo;你一个人喝吗？&rdo;令仪道：&ldo;可不是一个人喝吗？&rdo;茶房笑道：&ldo;那可不行。你未必有那样大的量。&rdo;令仪沉思了一会子，便笑道：&ldo;那么给我来一瓶葡萄酒罢。&rdo;茶房见她一定要喝酒，她有钱，茶房没有拦阻的道理。只得答应着，和同伴商量了一阵，取了一瓶平常的葡萄酒来。

令仪一想，不要太兴奋了，茶房看到我失常的样子，会疑心我是来借地自杀的人了，于是让茶房打开瓶子，当面斟上两杯喝了，用手一挥道：&ldo;我的酒够了，你拿去罢。&rdo;茶房一看她这情形，又不是来泄愤的，乃是来糟钱的，不过这女人的行动可怪，要略加注意而已。

令仪两杯酒下肚，便觉有一股热气，向脸上冲了上来，于是在沙发椅子上静静地再坐了一会，她有了主意了。开着房门，对了那十八号的门，呆呆地望了一阵，心里这就想着：袁佩珠和周计春两个人，这个时候，必是相偎相抱地坐在屋子里，我猛然推门冲了进去，他们看到我，看她还有什么话说？这样一来，周计春绝对是和我不能合作的了；袁佩珠和我一定也要变为仇人；我是不是应该和他结下仇冤，这样地做了下去呢？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还是退让一点罢。事后，我给他们一个消息，他们就知道我是知而不较了。

她这样的想着，心肠一软，胆子也就小了起来，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将房门掩上了。但是掩上了房门，自己还不肯坐下，扶了桌子，静静地想着：这件事，我就罢了不成？那也显着我未免太柔懦了。不！我决定撞了过去看看，我见了他们，什么话也不说，打个照面就走。只要他们明白我是糊弄不过的也就行了。

如此想着，二次将门打开，身子一挺，就拉开了冲将出来。手扶着那十八号的房门，却是虚掩的，向里一推，人又跟着冲将进去。

她正想冷笑一声，说是你们在这里开心啦！可是她定睛一看，不但是冷笑不出了，而且呆了。

这里没有摩登姑娘袁佩珠，也没有摩登少爷周计春，有一个连腮胡子的人，穿了一件黑袍子，蓬着一头长发，睁了一双圆眼坐在椅子上望着人。另外一个穿灰色制服的大兵，斜躺在床铺上，床边搁了一把木椅子。他将紧裹着腿布的两只脚，高高地放在椅子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