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是不是去听过我的报告会?”
“对啊?我和我的几个好朋友连着听了好几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一遍遍的听你在台上意气飞扬的说那些话。”
“你还买了我的书?把有我头像的征兵宣传画报贴在墙上?”
“天啊,你怎么知道?”
陆伯言无奈的摇头笑着:“从你在机场看见我时那种愤怒时,我就知道了。你把我当成一个完美的偶像,但突然间它被摔碎了,变成了一个连军装也不能穿,胡须头发凌乱的逃兵,那时候你想杀我,我很理解。”
“我真得很后悔……”女孩开始抽泣。
“好了好了,”陆伯言把手中的日记本们扔进包,“我讨厌看女孩哭。”
女孩咬住自己的手,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但还是有低闷的嘤嘤声。
陆伯言忍不住笑起来:“算了,你又不是我带的兵。不用这么听我的话。有时候,想哭就能哭出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像框,突然凝在了那里。
照片中是三个人:他,狄云和白霜。
那是他们“第一次决斗”之后的合影。
陆伯言举着像框,手已在不知不觉的颤抖。
他又想起了狄云生命的最后一刻,最后一句话。
“那时曾有许多和我一样年轻的人,我们曾在一面旗下立过誓言,誓于舰队共存亡……全舰十七个航空队,五百九十二架战机,五百三十一名飞行员,无人战场逃脱,无人怯阵畏缩,所有战机全部投入攻击,坚决地执行了战略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击沉敌旗舰!”
他们牺牲了所有,仍然没有为国家赢下这场战争。
一个像狄云这样的战士,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几乎是丧失所有希望的失败。舰队主力全军覆灭,接下来几乎不可能再有挽回战局的机会。只会有一次接一次的失败,看着国土一块块沦丧,看着士兵们死守阵地,冲向战场,冲向强大数倍的敌人,为了不可能来到的胜利。但你又不能不战斗下去,为了那最后的一点希望。为了遥不可及的胜利,也许需要亿万人十数代奋战不息。
这就是未来。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坚韧,才能战到最后一刻。
陆伯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有回忆真好,但有回忆又太痛苦了。他想到自己必须活下去的理由,除了重建舰队之外,也许还有一条:总得有人来记住这些事,这些人。
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口,轻轻问:“你还好吗?你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很久了。”
陆伯言深吸一口气,突然笑起来。
有时候,想哭的时候就能哭出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但他不会哭泣,在战胜之前。
他把像框轻轻放进背包:“我们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