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放望着两个人风雪中疯狂的人儿,胸臆间泛热,他兀自抓起那酒坛跑过去,大声道:&ldo;你们既要挖,我和你们一起挖,挖完我们继续喝!&rdo;于是在这个偏僻的小院里,三个人一边用酒坛子灌着酒,一边挖着冰凉坚硬的泥土,边喝边挖,待到挖出那红木匣子,秦峥打开木匣子,把银子统统倒出来,又重新把木匣子埋进去。托雷从旁,脱下玄衣,将银子包裹起来递给路放:&ldo;兄弟,世事艰难,你一路保重!他日若能再会,你我还是兄弟!&rdo;路放接过那包夹杂了冰雪又尚带着托雷衣服余温的白银,道:&ldo;好,你们也都保重。&rdo;秦峥从旁又拿过了酒来,敬了路放,自己扬颈去喝,路放不想看她如此,便去抢,自己拿过来喝。托雷本来要抱着另一坛子来喝,结果发现已经见底了,摇晃摇晃,什么都没了,于是也来抢他们这一坛子酒。三个人抢来抢去,谁抢到谁喝,喝完大吼一番,又抢着继续喝。雪越下越大,三个人发着酒疯,开始在雪中打起架来,你推我打,你抢我喝的,直如三个疯子一般。路放从小酒量极其好,还从来未曾醉过,可是这一夜,他望着这两个相伴多事的伙伴,不知道是大雪迷了眼睛,还是酒气熏了脸面,竟然双眼开始迷蒙,他只看到眼前两个模糊人影,一个壮实一个高挑,在他眼前叫着嚷着,撒着酒欢。他想,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吧,这么毫无顾忌。☆、别离第二天,当经由皑皑白雪发射过的阳光照在路放的眼睑时,他眯着眸子醒来。此时的他正躺在c黄上,胸膛上压着一条修长的大腿。小心地起身,轻轻地将那条腿放在一旁,将她的身子理顺,不再横着。其实不用他小心,那个人也是不会醒的。她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此时正倚靠在引枕上半躺着,乌黑的长发微乱,两颊因为醉酒而泛着酡红,双唇微微张着,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光泽。路放就着晨间的光,坐在c黄边,低首凝视着这个好梦正酣的女人。其实,当秦峥睡去时,她比醒着更像一个姑娘家。熟睡的她,双眸微微闭着,眉梢间少了几分昔日的疏离,那双眉虽然依旧清冷凉淡,却自有种安然之态。略显太薄的唇因为喘息而微张着,疏淡的睫毛不着痕迹地投在她的脸颊上。她的鼻子高挺若山,如她整个人一般,完全不似一般女子般精致小巧,却隐隐有川岳之瑰美。她的肌肤光洁如玉,乌黑的青丝从枕边流淌,无所顾忌地横躺在榻上,全然不曾有半分女儿家的含蓄。此时的她,不似白日那般漠然清冷,却有几分白云流水青山巍峨之态,让人感到自然和舒畅。有这么一瞬间,路放的呼吸竟然有几分急促,他抿了下略涩的唇,俯首下去,小心谨慎地,想吻上她的脸颊。他的额头几乎渗出汗来,也许这是人生第一次,他竟然渴望去亲吻一个姑娘吧。可是就在他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时,他到底还是停了下动作。有许多的事,许多的人,许多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浮现。曾经那个皇恩盛宠百年巍峨的路家,母亲永远慈爱温和的笑容,父亲临死前的慷慨,兄长们被处决前的绝然,然后是暗无天日的牢狱,暗黑的血光,以及逃荒路上那灰暗的色彩。花团锦簇的姐姐临走之前的那一个饱含期望的回首,数代忠诚的大将跪立在雪中的沉重风姿。他站起身,伸出手,望着手心那个暗红色的血痕,无法消匿的&ldo;罪&rdo;字。他的身上,担负了太多太多,他要走的路,还有好长。他这一去,踏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多少浴血奋战,多少刀光暗影。路放缓缓地握住拳,退后一步。他在冬日的晨光下凝视着眼前酣睡的女子,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奇异的感觉,想着命运是如此的奇特,若不是这一番国难家仇,他断不会站在这里,断不会结识秦峥这样的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看了她多久,最后,秦峥终于有了要醒的样子。她果然是最不懂风情的女子,就连醒来的姿势也实在不美,哼哼着如同一只小猪一般。她被晨日经白雪反射的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只眯着眸子,慵懒地望着眼前站着的男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这个晨间所有的美好都破坏殆尽,然后含糊地道:&ldo;你还没走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