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人会在见面的瞬间,才发现那些不得见的日子七上八下的感觉原来是想念。梁元劭的样子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但慕习觉得自己看向他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往事纷至沓来。他仿佛看见了十五岁开始,饱尝辛苦的梁元劭,也看见了被自己彻底拒绝后的梁元劭。慕习哭的更凶了。没有声音,但眼泪汹涌。梁元劭先是怔住,然后很快松开了他的手腕。这是他第一次见慕习哭,慕习会生气,失落,伤怀,但他从来不会哭。“出事了吗?”梁元劭半躬了身子,低声问。慕习动了动嘴唇,嗓子却哽住,不知从何讲起。他眼眶痛红,瘦削平直的肩膀因为流泪不住地微微颤抖,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痛不欲生的凰。梁元劭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骂自己混账,梁元逸说得对,他早该放开慕习的。他一手端着烛台,一手从怀里取出了慕习身契凑近,火舌吞吐,刹那间一地焦灰。慕习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余烬,半晌才缓缓地问,“什么意思?”梁元劭蹙了眉头,话到嘴边却激起心上酸痛,便说不出口了,他蹲低了身子将慕习从椅子上打横抱起,并不看他,两步便跨到了床边。“别喝了,明日……我让郎亭送你出府。”下一瞬,他给慕习盖上被子的手被抓住,薄如纸一样的手背皮肤隐隐露出青色的血管,慕习依然痴痴地问,“什么意思。”但他眸光中流露出的软光,那里有难以明说的遗憾和委屈,暴露了他已然听懂了梁元劭的意思。梁元劭只别着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不敢看也不敢感受慕习掌心传来的温度,他怕自己转念便后悔,只僵硬地说,“木池庄我已派人打理过,你可暂住,不习惯的话,再寻别的,都在你名下。”慕习掀开被子,坐起身面对着梁元劭的侧影,“你要我走是吗?”说罢,眼泪又淌了下来,他打起精神强撑冷静,但浓重的鼻音让每一字都带着轻微的颤抖。梁元劭没有说话。他不停设想他们分开之日的场景,但没有一种如眼下。他既感受到钝刀挫骨般的离别之痛,也同时感受到慕习指尖,眸光,面庞所带来的牵引,与那离别之感拉扯不清。慕习没有听到答案,但他心里早就知道了,人生万事何时了,他微微仰着头,眼泪便顺着脸颊冰凉地滴落在锁骨上,他断断续续的笑起来,笑声又低又冷,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了悟般呢喃,“还是太晚了……”梁元劭低头看他,两人目光便黏混在一起。眼波流转,目光颤动,一个念头忽然爆炸,在脑海里摧古拉朽般掀起巨浪。慕习在挽留他。梁元劭还未来得及去确认这件事,慕习已经站起了身。他将双臂贴着梁元劭,缓缓伸过去攀缠上他的脊背,然后将脸埋在了胸前。52慕习的气息很重,他拼命汲取梁元劭身上每一寸的气息,像是动物深深依恋自己的巢穴,不肯离去。他的鼻尖反复蹭着梁元劭脖子侧面的皮肤,那里的表层渗出薄薄一层汗,他闭了眼睛,去感受那里的闷热和被自己吐出的热气层层包裹着。但仿佛还嫌不够似的,紧紧抓着梁元劭的衣服,指尖抵在他的筋肉上,脸和胸膛紧密相贴。只有这样,才让慕习感到一丝安全,才能让他从错过半生的巨大失落感里逃出一瞬。梁元劭起初大脑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只能感受到不停加快的心跳。渐渐地,他感受到慕习往自己怀里越钻越深,他不停使着本也没多少的蛮力,仿佛只有融为一体才能满意。这一刻,他才终于确认,慕习想要他。那一瞬,他狂喜莫名,过去五年的每一个天,他都在等,这个心意相通的时刻。满怀温软不停磨蹭着每一寸他们相接的皮肤,由于太过紧贴带来的呼吸不畅,慕习会间歇性地微微离开他的胸膛,仰起头望着他的眼睛,眸里满是痴缠。慕习看着的,蹭着的,呼吸着的,抓紧着的每一个地方,都变得灼烫,全身的血流不可控制地往一处涌。慕习醉了。脑海中尚存一丝理智。在不停地提醒梁元劭。所以他克制着自己,抱着慕习的肩膀,那臂膀太瘦了,梁元劭几乎不费力地就将慕习轻轻拖开了一点距离。他深吸了口气,以防被彻底拽入狂热的情动,然后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慕习没什么表情,若不是泛红的脸颊和波光粼粼的眼眸,与平日淡漠疏离的神情并无二致,他眼尾上挑了些弧度,看着梁元劭,片刻低下头,点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