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央一族子嗣凋零。如今除却江央坚赞和江央普错之外,仅余几位旁系分支的后代,位次也相对靠后。于是景唐和海月的座位,便被安排在了王座的左席第一、二顺位。
到了才知道,他们来的并不算早。只不过,直到大殿里陆陆续续都坐满了人之后,江央坚赞的身影才迟迟出现。
他穿了一件暗金纹的王袍,比他平日里穿的都隆重了许多。只不过他的王袍里面露出银白色的常服,像是匆匆忙忙套上的一样。他呼吸有些急促,看起来是赶了一段路。但他一举一动依然有条不紊,还专门走到景唐和海月面前致歉。
&ldo;方才有事耽搁了,让二位久等,我们这便开席罢。&rdo;
景唐形容依旧谦和,不卑不亢地回道:&ldo;赞普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到。&rdo;
江央坚赞颌首致意,转眼看到海月,又倾身行了一礼。海月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却又垂了下去。她回了一礼,并未多言。
见他来了,大殿上一片肃静,直到他开口请各位入席,所有人才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江央坚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见右手边的位子是空的,便有些愠怒,转身低声问道身边的侍卫:&ldo;普错王子怎么还没来?&rdo;
侍卫刚想说些什么,却只听得殿外一阵爽朗的笑声:&ldo;王兄莫怪,只是沿途闻得西宫悲歌戚戚,留恋了片刻罢了。&rdo;
江央坚赞闻言,面色有些微变,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立刻向殿外走去。
只见江央普错正迈着大步走进大殿,只当没看见那侍卫一般走过人群,径自来到江央坚赞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江央坚赞无奈地叹道:
&ldo;既来晚了,便落座罢。&rdo;
&ldo;哎,不急。王兄看看,那是谁?&rdo;
只见大殿门口站了一位女子。尽管她用红纱挡着脸,完全看不清她的容颜,却依旧能看得出那是个肤色洁白,身材窈窕的妙人。只见她怯怯的不敢走近,只停在那离王座极远的地方,跪下来拜了三拜,像是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江央坚赞的脸色未变,冷冷地看着远处的女子,仿佛一支冰箭一般穿透了她。
大殿里不乏有好事之人,伸着脖子稍微看了看那女子的长相,许多人瞬间大惊。
江央普错全然不顾他的哥哥,竟笑呵呵地走到那女子面前,伸出手轻轻将女子拉起,带到王座一旁。
&ldo;天下仰慕王兄的女子有不少,这么痴情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怎么,王兄将她接出来,难道不是旧情未了?&rdo;
听闻此言,大殿上立时一片哗然。几个脾气暴躁的朝臣立刻站起身来直谏,众人之怒逐渐形成汹涌之势。江央坚赞却并不生气,冷冷地看着众人,再停留到那个红衣女子身上,最终落在江央普错身上。
他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如同碎冰倾洒在干净的大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ldo;罪女阿林,祸乱国中,危及社稷,吾并无宽恕之意。只恨其怀有王室子嗣,不可轻易论处。待他日诞下王嗣,着流放南疆,终身不得归朝。&rdo;
他将&ldo;王室子嗣&rdo;四字说的极重。
阿林浑身一僵,像是自己做过的丑陋之事已全部被他知晓一般。她眼里的一团火焰缓缓消失,最终化为灰烬。
阿林迅速地低下头来,死死地盯着地面。忽然,她用余光瞥见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坐在次席,多年疑神疑鬼的性格使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没错,是那一晚闯入天牢的女子。她是谁?为什么她可以在王宫之中来去自由?
怀疑的种子深深地在她已经被黑暗侵蚀的内心里不断地发芽,生长。
&ldo;普错!&rdo;江央坚赞用严厉的口吻训斥道。
那雷霆之怒到底还是使得江央普错退却了。他讪讪地行了一礼,径自坐到了为他预留的席位上。
&ldo;来人,将阿林送回自己宫里去。以后,无召不得外出。&rdo;他说下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一种警告。
有多少人抱着恃宠而骄的态度,一次又一次地中伤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最后落得一个人去楼空的下场,却还以为对方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阿林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大殿外走了出去,脸上露出不愿离开的神情。她匆匆扫了一眼身后跟着她的侍卫,不动声色地走到快离开殿门的拐角处,故作崴脚,轻轻&ldo;哎呦&rdo;了一声,摔在了地上。侍卫急忙上前扶她,她却竖起耳朵仔细听起了殿内的动静。
江央坚赞稍微整理了情绪,举起金杯面向海月和景唐,道:&ldo;大明贵使远道而来,却因为王弟的无心之失使得各位陷于危险之中,本王实在深觉愧疚。承蒙特使不弃,仍愿与我象泉修同盟之好,本王倍感荣幸。此番我象泉还未出兵,龙鹰王便敢侵我北境,我江央坚赞今日便在此立誓,象泉国将出兵三十六万前往中州,我亲自为主帅。如若违背,天地共弃。&rdo;
此言一出,还未等朝臣们反驳,他便将手中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还未等景唐说话,那位老臣巴桑便又气冲冲地站了出来,道:
&ldo;你只与我们说出兵三十六万,却从来都没说你要亲出!我国从不缺良帅,为何你要为了他国的战事担上风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