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九六七年六月二日,早上六点半。这座城市是斯德哥尔摩。
阳台上的男子并没觉察到有人在观察他,他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他想,过一会儿再给自己煮点儿麦片粥。
街道活泼起来!车流越来越密集,每一次十字路口上的交通信号转成红灯,等候的车队就更长。一辆糕饼店的货车对一辆单车生气地按喇叭,因为后者轻率地突然冲进大街。跟在后面的两辆车传来紧急刹车的嘎吱声。
男子站起来,把两臂靠在阳台栏杆上往下张望。骑车的家伙焦躁地把车子摇摇晃晃骑向人行道,假装没听到货车司机对他的高声叫骂。
人行道上,几个行人匆匆走过。阳台底下的加油站旁,有两个穿着凉爽夏装的女人站在那儿聊天,更远一点儿,有一个男人正在遛狗。他不耐烦地被狗拉着走,而那条腊肠狗似乎毫不以为然,绕着一棵树干频频嗅着。
阳台上的男子挺直了身体,捋了一下稀薄的头发,然后双手插进口袋里,这时是七点四十分,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他抬头看天空,一架喷气式飞机正沿着蓝天画出一道白线。然后他垂下眼睛看街道,有一位穿着一件浅蓝色外套的白发老太太,正站在街对面那家糕饼店的外面。她在手提包里翻找了好久,才拿出一把钥匙开门。他看着她拿出钥匙,插进门里的钥匙孔,然后在身后关上门。门框后面有一幅白色下垂的窗帘,上面写着&ldo;休息中&rdo;。
同时间,糕饼店隔壁那栋公寓的入口大门打开来,一个小女孩儿跑出来站在太阳底下。阳台上的男子后退一步,把双手抽出口袋,一动不动地站着。他的视线紧跟着下面街道上的那个小女孩儿。
她看起来大约八九岁,拿着一个红格子背包。她穿着蓝短裙、条纹t恤和一件袖子太短的红夹克。脚上那双黑色的木底凉鞋,使她原本就瘦长的双腿看起来更细长。她转向大门左边,垂着头慢慢地沿着街道走。
阳台上的男子用眼睛追随着她。等走了大约二十码,她停下了脚步,把一只手抬到胸前,就这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她打开背包,一边在里头翻找,一边转身往回走。她背包也没盖好就拔脚狂奔,冲回公寓。
阳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注视大门在女孩儿身后关上。几分钟后,大门又打开,小姑娘又出来了。此时她的背包已经盖好,脚步更急。她浅色的头发绑成一束马尾,在背后晃来晃去。走到街角时,她转了个弯,不见了踪影。
时间是七点五十七分。男子转身走回屋里,进了厨房。他喝了一杯水,把玻璃杯冲干净,放在碗架上,然后又回到阳台。
他坐在折叠椅上,把左臂放在栏杆上。他点起一根香烟,然后边吸着烟边观望街道。
第02章
墙上那只电子钟的时间是十点五十五分,至于日期,根据贡瓦尔&iddot;拉尔森桌上的日历是一九六七年六月二日星期五。
马丁&iddot;贝克只是碰巧路过。他刚刚走进来,把一个箱子放在门口的地板上。
他打了声招呼,把帽子放在档案柜旁的玻璃瓶边,从托盘上取了一只玻璃杯倒满水,靠着档案柜站着准备喝水。桌子后面那个男人没好气地瞪着他说:
&ldo;他们把你也派到这里了?我们又做错什么事了?&rdo;
马丁&iddot;贝克喝了一口水。
&ldo;据我所知,没有。不要担心,我只是来找梅兰德,我请他帮我办点儿事。
他人呢?&rdo;&lso;
&ldo;老毛病,在厕所里。&rdo;
梅兰德爱待在厕所里的怪毛病已经是老掉牙的笑话了,但就算这笑话背后有丝毫的真实性,马丁&iddot;贝克仍不知为何感到有点儿不快。
无论如何,他通常都把不快深藏不露。他平静地看了桌后那人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然后说:
&ldo;你在烦什么?&rdo;
&ldo;还用说吗?当然是那些抢劫案啦。昨天晚上又一桩,在瓦纳迪斯公园。&rdo;
&ldo;我听说了。&rdo;
&ldo;一个退休的家伙带他的狗出门。脑袋后面被打了一棍。皮夹子里有一百四十元。脑震荡,还在医院里,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rdo;
马丁&iddot;贝克沉默不语。
&ldo;这已经是两个星期以来的第八次了。那个家伙迟早会杀死人。&rdo;
马丁&iddot;贝克把水喝光,放下玻璃杯。
&ldo;如果没人及早把他抓住的话。&rdo;贡瓦尔&iddot;拉尔森说。
&ldo;你是指谁把他抓住?&rdo;
&ldo;警察啊,我的天,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案发前十分钟,第九区的巡警才刚去过那儿。&rdo;
&ldo;案发时昵?他们当时在哪里?&rdo;
&ldo;在局里喝咖啡。每一次都是这样。如果瓦纳迪斯公园里的每个树丛后都躲了一名警察,那么案子就会发生在瓦萨公园;
如果瓦纳迪斯公园和瓦萨公园的每个树丛里都躲了一名警察,那么他就会在理尔贞斯树林出现。&rdo;
&ldo;那么,如果那里的每个树丛里也都躲了一名警察呢?&rdo;
&ldo;那么示威的群众就会冲击美国贸易中心,放火烧美国大使馆。这不是在开玩笑。&rdo;贡瓦尔&iddot;拉尔森气哼哼地加上一句。
马丁&iddot;贝克直视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