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想起他们初识时,她醺红着脸笑嘻嘻地指着他,问他,你是谁。天真,不知道什么叫防备。“你变了。”他说。“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一直这样。”邵江脸上阴云密布。“放了我吧,邵江。”尹蔓沉道,“大家都开始新的生活,过去的事就让它翻篇,不好么?”邵江闻言冷笑:“你现在过得滋润当然想翻篇,你知不知道姜鹤远把我搞成什么样子?”他如今四面楚歌,姓姜的拉拢邵老三,两个人狼狈为奸,打定主意要搞垮他。邵国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人一老,脑子就软了,邵学昆天天在病床前吹枕头风,到处放风说他想吞了邵家。这些年他势头太猛,野心太大,邵国生心里早就有提防之心,名义上“邵二少”叫得再好听,说白了也就是个给邵家打工的。他知道自己小儿子是个扶不起的草包,斗不过他大哥,顺水推舟利用姜家给邵老三铺路,万一哪天自己作了古,邵学昆也能有个身家保障。这么半推半就之下,自己就成了那个当之无愧的牺牲品。十几年打下的产业几乎拱手让尽,邵江每天都做梦,梦里他脱下鞋,鞋底全是容欢的鲜血。他踩着她的血含垢忍辱走到今天,邵学昆作为间接害死容欢的凶手,他曾经跪在容欢墓前立下毒誓,一定要给她报了这个仇,如今大仇未报,却被人反将一军,他绝不认命!邵江咬牙切齿地说:“在我看来,姓姜的和卫铭没什么两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在暗他在明,大不了我和他一命赔一命。”这女人从看到他起就一副要死不活四大皆空的样子,搞得他很不习惯,这话一出,尹蔓明显抖了一下,仿佛踩住了她的尾巴,立马跳脚得厉害:“你要是敢动他,不说姜家不会放过你,我先和你同归于尽!”邵江掏掏耳屎:“你说了多少次要和我同归于尽,能不能换个台词。”他无聊地问,“这么激动,你喜欢他?”“……”邵江:“我操!你真喜欢他?!你他妈脑子坏了!”他以为尹蔓只不过把姜鹤远当成跳板罢了,不妨她竟敢默认,登时气得在原地打转,骂了一连串“我操”,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太阳穴,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尹蔓,大姐,你清醒一点,他要对你认真,会把你一个人丢下自己回来过年?人家根本就不他妈在乎你!那种人和你玩玩儿就算了,你他妈居然还想为他拼命?你疯了?!!”尹蔓被他戳得头晕,厌恶道:“我为什么回不来你应该最清楚。”邵江受了刺激,握着她的肩膀不放,铿锵有力地说:“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滚,谁他妈和你一样。他神经质地念叨:“我害死容欢,你害死你外婆,我们一辈子都逃不过罪孽,我们必须在一起,为他们赎罪。”尹蔓唰地脸色惨白:“你知道什么?”邵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轻声道:“我什么都知道,懒得提而已。”“你外婆是你害死的。”他高高在上地宣判。心脏被利刃绞得血液飞溅,附体之蛆在其中啃噬蠕动,尹蔓急促地呼吸:“你把我绑起来就为了说这些?”“当然不。”邵江耸耸肩,“我不告诉你。”?姜鹤远这两天忙得抽不开身,晚上他前脚刚从叔公家拜访回来,原皓后脚就按上他家门铃,他提了不少礼物来给姜父拜年,几人坐着寒暄一阵,两位长辈先去睡了,只留下姜鹤远和原皓继续喝茶聊天。“邵老二这次怕是翻不了身,邵老大打电话跟我说想见见你,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有什么误会大家解释清楚。”“不见。”原皓劝道:“邵老大这人我挺佩服的,不是个简单人物,要不咱们听听他的说法,兼听则明嘛。”姜鹤远放下茶杯:“他给你什么好处?”原皓尴尬地挠挠头:“你这话说得,小爷是那种人吗?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还需要讲这个?看不起我!”姜鹤远盯着他不说话,看得原皓泄了气,才从嘴缝中憋出两个字:“……地皮。”“出息。”姜鹤远不和他计较:“等邵江手头的资产全成了泡沫,到时候再让何雍把人带回去,这些年他亏心事没少做,一查到底,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邵江对邵学瑞现在无非是还有些用处,等他彻底成了弃子,他倒要看看谁还敢来捞这个混账。原皓欲言又止:“为了一个女人,你做这么狠,至于么。”归根究底,他还是看不起尹蔓,这种女人什么没见过,逢场作戏可以,认真就没必要了。他是想看姜鹤远失控,但没想让他失去理智。姜鹤远这些年从来没仗势欺过人,如今放出风声,谁都知道帮了邵江就是在和姜家作对,摆明了要利用身份朝他施压。“至于。”如果违背原则的后果是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如愿以偿,那么他甘之如饴。送走了原皓,姜鹤远回书房打开电脑,邮箱里新收到一封邮件,来自他在美国时的博导史密斯。史密斯告诉他,他们最近打算建立一个课题研修组,组内加入了许多当前经济界的大牛,全是叫得出名字的经济学家,拟邀名单里加上他只有两个中国人,大概需要在美国待上半年。里面聚集了目前世界上最前沿的经济理念,绝对是提升自己能力的珍贵渠道,一场盛大的知识拓荒。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对他充满了巨大的诱惑,是任何一个拥有学术欲望的人都求之不得的良机,要是决定参加,学校只会乐见其成。他敲下一行行字,又不断删掉,最终没有回复。还有几个月尹蔓就要高考了。姜鹤远沉默地躺下,夜深人静,他拿起手机打开她的定位。圆点成了黑色。他以为网络不好,又刷新了好几遍,然而定位还是出不来。姜鹤远试着拨打她的号码,但听筒里只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尹蔓睡觉并没有关机的习惯,他眉头一皱,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也许只是没电了,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姜鹤远不安地放下手机,心想如果明天还打不通,无论如何得回去看一趟。这时手机倏地一震,一条短信显示在界面上:“嗨,你家里的人呢?”发信人是个未知的虚拟号码,姜鹤远明知不可能得到回应,却仍然问道:你是谁?尹蔓的电话依旧打不通,这未免太巧了些。他寻思只能等明日一早找个离家近的学生去看看情况,可这么想的时候,手里已经换起了衣服,身体一刻也等不了,只恨自己不能插翅而飞。姜鹤远归心似箭,叫上司机连夜驱车到云市,飞奔回家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空空如也。不是恶作剧,尹蔓真的出事了。重新回到昭市已是黎明,晨曦微露,路上积雪未消,来回的奔波令他筋疲力竭,进门正好遇见赵青竹:“你昨晚又出去了?”姜鹤远侧过脸:“和原皓聚聚。”他连衣服也没换,就这么躺在床上,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地乱跳。他决定打电话给何雍,手机忽然又进来短信:“没找到人吧,累不累?”姜鹤远没忍住爆了粗口。下面紧接着发来一段视频:尹蔓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衣服被扒得精光,全身上下只剩内衣,她仓皇缩着身子想挡住裸露的皮肤,然而只是枉然。纸团堵着她的嘴,她凄厉地含着泪,呜咽着一个劲儿冲他摇头。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走上前,解开她的内衣扣。肩带滑落的瞬间,画面戛然而止。苍白刺痛了他的眼,尹蔓从喉管里发出的尖细的哀嚎循环在耳边,姜鹤远面色铁青,在原地纹丝不动地站着,随即将旁边桌上的东西通通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