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涵无知无觉地说:“那你快点喔,有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打电话。”尹蔓当机立断,下午便跟图书馆和补课老师请了假,再次坐上回昭市的车。尹澈长这么大,大多数时间都在贫穷的小山村里饥饿度日,出来没过上两年好日子,也没来得及穿两件好衣服,好不容易能顿顿吃上肉,全都靠他自己卖命得来。虽然他每次都怕她担心,什么也不跟她说,但尹蔓知道他过得有多辛苦,邵江手底下的人表面上和他和和气气,背地里却总说他靠着女人才攀上邵江,为了不被人看低,尹澈只能比一般人更为拼命。他才十六岁。邵江的话,尹蔓不信,更不接受。她不信尹澈死了,她必须要回去看一看。高速路两旁的风景变幻莫测,带着时光颠置的错觉。不久前,她夜奔而来,前途叵测,心中除了对未知的渴望,还有逃脱的惶恐,她那么害怕被邵江抓住,却不想等到这一天真的来临时,竟是自己义无反顾地自投罗网。路不会顺着人的心意走,总有些事逼着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一段偷来的日子里,姜鹤远为她编织出了一个安逸的美梦,使她在他的庇护之下,丢盔弃甲,心甘情愿地做起了小女孩。如今,梦该醒了。人应时常提醒自己做好随时分离的准备,以告诫自己不必对人事物存有过多的依赖。尹蔓来时带着行李箱,回去却只背了一个小包。孤身上阵,城市像一条汪洋大河,人在其中犹如苍凉而孤独的浮萍,随波漂泊,永不扎根,永不沉没。盔甲穿上比脱下更不容易,正如上坡比下坡更为艰难,她像一个整装待发的女战士,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挫折,承受着命运既定的轨迹阴影,迎头向前,无处遁逃。车程飞快,公里间距不断被拉近,昭市的蓝色路牌出现在眼际。她这次没有任何伪装,回到陈旧的出租屋。夜市还未开,街道沉寂,尹蔓穿过简陋的小巷,巷路低洼不平,老屋墙壁的石灰又脱落了不少,楼道的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这里不是姜鹤远优雅体面的公寓,是她熟悉的、闭着眼也能描摹出的生长环境。两分钟后,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迅速上前,将她围得密不透风,在他们开口下令前,尹蔓嘲讽地说道:“跑不了,走吧。”他们把她押上车,三下五除二地卸下她的背包,一丝不苟地搜了全身,连那把伪装成指甲刀的小刀也被卸了个干净,才将人带到邵江面前。去的地方是邵江新购置的一处别墅,屋内金光闪闪,装修风格和醉生差不多,再站排迎宾小姐,完完全全就是个富丽堂皇的会馆,每个角落都耀武扬威地彰显着,老子十分有钱。邵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既没有激动,也没有谩骂,对她视若无睹,甚至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尹蔓看见他这副模样,又想起姜鹤远,只觉两人的姿态天壤之别,邵江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做作。他做足了前戏,才让人都退下。“疯够了?”邵江微笑着问。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大家给我补分,投地雷支持,帮我投诉为我说话,这些都需要耗费时间金钱与精力的成本,彼此萍水相逢,我从来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谢谢的话说多了容易显得薄,所以下午五点前还有一章,努力更文是对各位的善意最诚挚的回报。那条疯狗的评论大部分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了,大家不用再帮我补分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尹澈呢?”他答非所问:“你这次在外头疯得够久的。”“我要见尹澈。”邵江轻飘飘地说:“人都凉透了,你还见他干什么。”“我要见尹澈。”邵江把茶杯“哐当!”往茶几上一砸,吼道:“你聋了?我他妈说他死了!”茶水飞溅,棕黑的茶叶稀稀拉拉地倒出来。尹蔓置若罔闻:“我不信。”她这些时日跑得渺无音讯,回来口口声声只知道尹澈尹澈,邵江遽然暴怒,这一怒非同小可,他起身一脚轰隆踢翻茶几,茶杯顿时摔了个四分五裂,破口大骂道:“妈的,老子是给你脸了!”尹蔓见他终于不再装模作样,撕破脸皮暴露出真面目,重申道:“我要见尹澈。”“我操你妈。”邵江被她这副死人相激得暴跳如雷,几步冲上前掐住她细弱的脖子,逼得她直直地往后退,尹蔓在后脑勺撞上墙壁的瞬间,下意识往左一偏,左边太阳穴遭到重击,霎时眼冒金星,她忍着晕眩,扯出一个轻蔑的笑:“来操。”邵江怒火中烧:“你信不信我他妈现在就奸了你!”尹蔓不惧地反击:“你奸吧,我他妈大不了被捅几下,你有种防我一辈子,否则我跟你耗到死,但凡有机会我就把你搞成残废,让你这辈子都做个贱命的太监!”邵江一时恍惚,这话她说过,在他们纠缠的最初,她举着把菜刀,无数次癫狂地威胁过他。邵江五指收紧,尹蔓的脸被他锢得涨红,面目狰狞,呼吸困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双手胡乱捶打厮挠着他的手臂。他放了手。“忍这么些年,难为你了吧。”邵江突然问道。尹蔓手脚发麻,靠在墙上急促地喘气,每喘一口都喉咙生疼,她护着自己的脖颈,还能抽空哑着嗓子挖苦他:“是挺不容易,每次你碰我我都想吐。”邵江神色一冷,从厨房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吊灯的光线粼粼反射在钢刀上,逐渐逼近,尹蔓残存的恐惧早已遁无影踪,噩梦的可怕不在于它成真,而在它是否成真,现下身陷囹圄,她反而从极端中燃烧出玉石俱焚的激切。邵江易如反掌地用麻绳捆住她挣扎的手脚,将她跌跌撞撞地拎到椅子上,她的脖子布满青紫淤痕,他用锋利尖锐的刀尖对准她,刀刃来回游走,却迟迟不落下,语气阴郁森然:“你耍我。”她的目光随着刀尖移动,邵江见状,有恃无恐地问:“怕了?”尹蔓一声不吭。“真他妈以为我不敢搞你?”邵江嗤道,“这两年老子可能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话音未完,他手起刀落,薄刃将皮肉轻而易举地划开,他割一下停一下,恶劣地观察着尹蔓的反应,痛感神经分崩离析,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滴落在她白皙的颈肉间,尹蔓咬紧牙关,疼痛难忍,身体不住地抽搐。刀刃一直缓慢划到她瘦削的锁骨,血液一路往下流,他满意地说道:“尹蔓,你应该庆幸我没把你当成容欢。”邵江不怀好意一笑,“否则我可下不了这种手。”他靠近她,漠不在意地说:“没有筹码前,下次说话记得先掂量掂量,不然我让你全身都是这样的疤,到时候我看你能不能全身都纹上刺青。”“你以为我会在乎?”尹蔓尖刻地问。“你是不在乎,”邵江道,“你那姘头可不一定。”他捏捏她的脸,“谁稀罕要个丑八怪。”尹蔓的冷笑僵住。邵江本来只是试探她,立刻发觉不对:“你这次又找上了哪个不知死活的狗崽子?”见尹蔓不说话,邵江气急败坏地提起尹蔓的双肩包:“贱人!你这个没男人活不了的荡妇!上次那个奸夫的下场你是不是还想再来一遍?!”他有拉链不拉,拿水果刀把包划了个支离破碎,里面的东西落了满地。他粗暴地在其中找寻着蛛丝马迹,然而除了换洗衣物,只有几本英语单词,和历史政治之类背诵的小册子。邵江怪异地问:“你想读书?”无人回应。他不爽:“你哑巴了?”尹蔓受够了他喜怒无常的神经质,以沉默为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