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妹恹恹:“蔓姐,别骂了。”她想到什么,“对了,你没看到周如如舅舅发现她时那个眼神,简直恨不得把我们活活撕碎。”她眼神崇拜:“这样也能让他同意和解,你真厉害!”尹蔓没理她,猪妹顿感好奇:“姐,你还是编的那个孤儿院故事啊?”“嗯。”猪妹不解地抓抓脑袋:“上次我也用这招骗人,怎么别人就不上当,就你每次都能百发百中,”她打了个哈欠,“那人看着还像个精英呢,居然也会信。”她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你说要不我再加点细节进去,升级下版本,说不定能提高下获骗率。”尹蔓想到走廊上那一幕,那番哭诉其实半真半假,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她背得溜顺。每次她追在别人屁股后面为她们道歉时,这套说辞基本张嘴就来,在日复一日地磨练下十分炉火纯青,有时快把自己都说感动了。那男人挺唬人的,她也不过是试探下能不能行,没想到他真的会信。还好他信了,万一他执意不肯和解,那就只能去求邵江,只是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她是绝对不想让邵江插手的。不过细想来也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姜鹤远一看就是阳春白雪,话语间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未必能想到她会用卖惨来骗人。骗取别人的好意,这种事第一次做的时候何其羞耻,次数一多,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可是当他放过她的时候,当那双眼睛深深看着她时,她竟然也会感到一丝久违的心虚。猪妹还在那儿对自己的骗术查缺补漏,尹蔓冷冷打断她:“你快闭嘴吧,我今天人都被你丢光了。”她抱住尹蔓的胳膊,讨好道:“是有点丢人,太险了。还好有你,蔓姐。”尹蔓不为所动:“少来。”大宛没参与她们的谈话,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个残忍的现实:“三万……咱们哪儿来这么多钱?”几人集体陷入沉默。大宛说道:“猪妹那些鸡零狗碎的朋友根本凑不到钱,指望不上她。我和以前那帮人基本都断联了,也开不了这个口。”她说完,和猪妹一齐看向尹蔓。“找江哥呗。”见尹蔓不表态,猪妹忍不住说道。虽然尹蔓没提过,但她隐隐知道点他们的关系,有好几次她闹了事都是邵江给撑的腰,她顶着邵江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过不少人,否则也不会惯得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钱朱,”尹蔓语气严厉,“今天的保证金还是我找尹澈拿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再给我惹麻烦,这钱你自己去还上。”钱朱的脚不自觉踩了踩面前的土,嘟囔道:“找那小子借干什么。”尹蔓见她还是不当回事,咬咬牙,终归心一横,说出了那句话:“那三万块,我给你赔了。”猪妹又惊又喜,刚想拍她马屁,她却继续道:“以后你再出了事,别再找我,我从此不会再管你。”怕她不信,尹蔓又强调了一遍,“我说到做到,你尽管可以试试。”姜鹤远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不能再让猪妹这么为所欲为下去,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会填不上这个窟窿。钱朱从小就喜欢缠着她,有时连钱鑫都不理,就爱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学她做事,学她说话,大家都笑她,说她是尹蔓的跟屁虫。而她也确实没有管教好她,给她做了个坏榜样。钱朱没妈,小时候没得过什么母爱,因此尹蔓对着她总带了点母性,现下见到她难以置信的眼神,一阵揪心,胸口滞涩难当,却仍得逼自己冷漠以对:“我以前总是不想你被拘留,千方百计的给你搞钱,就怕你进去以后交些朋友出来学得更坏。”钱朱根本听不进她解释,只是愣愣地,眼神里透出些难得的惶然:“才三万块钱你就不要我了?”“我没说不要你,”尹蔓艰难地开口,“我以为这是为你好,但其实是在害你。再这样下去,以后你只会怪我,你明不明白?”钱朱表现得再嚣张,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心性,丝毫察觉不到尹蔓的一片苦心。一时间乌云压顶,风雨骤来,只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大声吼道:“不明白!”她最爱的姐姐竟然为了钱,残忍到这种地步,丧失了基本的人性!什么感情,什么亲情,简直就是狗屎!她激动地和尹蔓大吵起来,不管尹蔓接下来说什么都不愿再听,一边伤心欲绝,一边暴跳如雷,不分由说拦下路过的出租车,招呼也不打,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只留下尹蔓和大宛无奈地站在街边。大宛找了个台阶坐下,欲言又止。尹蔓轻轻踢她一脚:“有话就说。”半晌,大宛才叹了口气,劝道:“你给她点时间。”……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尹蔓心烦:“我知道。倒是你,我明白你恨周如如,但是这事儿真的做得太蠢了。”大宛垂头丧气:“你说我回去怎么跟钱鑫交代,他肯定恨死我了。”?“该怎么说怎么说,那傻逼吃你的喝你的有什么资格来恨你。”尹蔓见她神色消沉,终究还是不忍心:“你今天别回去了,去我那儿睡吧。”两人回到尹蔓的小出租屋,收拾完疲惫地倒在床上。窗外月光狭暗,夜很寂静,偶尔外面有车开过,车灯透过窗帘的细缝,在屋内的墙壁上投下道道乍明乍灭的光亮。她突然说道:“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睡了。”大宛轻声附和:“嗯。”?“我记得上一次还是我外婆刚走的时候。有几年了?”“四年吧。”大宛没有看尹蔓,想起自己前两日还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让她陷入这种境地,如今只剩下浓浓的羞愧。她又一次让尹蔓失望了。不,也许尹蔓压根就没再对她抱有希望,而自己再次争气地成功验证了她的话。以前还能说是为了钱鑫,可这次还能找什么借口?纯粹是自作自受。那个她心知肚明却又一直刻意忽略的存在,不知不觉中,避无可避地摆在了她们面前——她和她所谓的爱情已经成为了这个女人沉重的负担。所以连道歉都不敢说出口。大宛看着头顶斑驳的、泛着黄渍的天花板,忍着强烈的自我厌恶和忏悔的冲动,压低了声音:“不找江哥,你去哪里搞三万块。”“卖酒呗。”尹蔓若无其事地说,“人总不能被钱逼死。”这句话轻飘飘的,仿若羽毛穿过人的耳膜。大宛从未像现在这样,宁愿自己再被她痛骂一顿,她侧过身一把紧紧抱住尹蔓,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语带哽咽:“尹蔓,我对不起你。”尹蔓一声叹息,拍拍她的手,闭上了眼。窗外一片艳阳天,夏日空气潮湿沉闷,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外婆正在厨房里做饭,尹蔓懂事的把电风扇搬到厨房门口,即便如此外婆的后领仍然被汗水浸润了。小尹蔓有点受不了厨房的高温,回到客厅费劲地爬上高凳子,乖乖做作业。“砰砰砰!”大门哐当作响,大宛兴奋地喊道,“小蔓,快开门,有好东西!”尹蔓正在做数学题,思路被打断,她皱了皱眉:“别敲,来啦!”说着跳下椅子,蹬蹬跑去开门,只见大宛满头大汗,脸色发红:“你干嘛呢,这么慢。”尹蔓道:“作业还没做完。”大宛白眼一翻:“作业有什么好做的,无聊!”尹蔓刚想反驳,她又亢奋地拉住她的手,“我跟你说,钱鑫买了只兔子,”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有这么大,肥得要命,他们正在喂它吃东西,可好玩儿了!走,我带你去看!”尹蔓长这么大只在电视上看过兔子,心中蠢蠢欲动,不过还是犹豫了下:“可是外婆说要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