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跑到冰湖边,正要腾云而起,忽听后面一人柔声唤她:&ldo;胡砂。&rdo;
她惊得险些从云头摔下来,回头一看,却见芳准披着头发站在不远处看自己。她有些心虚,急忙跑过去:&ldo;师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rdo;
芳准柔声道:&ldo;你呢?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rdo;
&ldo;我……&rdo;她不由语塞,支吾了半天,&ldo;我想透透气……&rdo;
话未说完,脸上的面罩就被他一把摘了。
他似笑非笑地捏着那块黑布:&ldo;透气?&rdo;
胡砂没说话。
芳准捉住她的手腕,将那块黑布塞回她袖口,低声道:&ldo;别去。既然时间已经不多,更应当去珍惜。&rdo;
胡砂浑身一震,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颤声道:&ldo;我不怕受罚……只要能拿到返魂香……&rdo;
芳准笑了笑,在她额上屈指一弹:&ldo;傻孩子,生死不过就那么一回事。就算返魂香能救活死人,却也消不了那个印。你难道要一次一次地去偷?&rdo;
她没有回答,他却知道她的答案。她真的可以一次一次去偷,不管受到什么责罚。从以前开始,她就是这样执拗的性子。
他叹了一口气,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隔了一会儿,说道:&ldo;胡砂,蜉蝣的一生只有短短数个时辰,可它们也活得很快活。&rdo;
胡砂只觉心头酸涩,实在无法抑制,忍不住紧紧抱住他,眼泪一下子就把他的肩膀打湿了。
&ldo;可你不是蜉蝣!我们都不是蜉蝣!&rdo;她的声音抖得快要碎开。
&ldo;在蜉蝣眼里,我们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了。&rdo;他笑起来,摸摸她的脑袋,&ldo;和蜉蝣比起来,我们的生命是无限长的。不过,和真正的天神相比,我们岂不是也和蜉蝣一样?&rdo;
不,不一样。
倘若世上人人都一样,朝生暮死,看得那样开,又何来生离死别?因为心中的那个人一定得是特殊的,爱着他,仰慕他,宁愿相信生命是无限长的,幸福到天荒地老。
他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一样。
芳准紧紧抱着她,抬手替她把眼泪擦干,轻声道:&ldo;胡砂,如今只当我们是一对蜉蝣,一生的时间也不过是日出日落。太阳快出来了,你还要哭?笑一个给我看看吧。&rdo;
她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勉强钩了钩唇角。
芳准&ldo;哎&rdo;了一声,在她脸上揉两下,揉出许多怪样来,最后笑吟吟地在她额上一吻。
&ldo;胡砂,今天我把白纸小人一到十九号全部丢这里,放他们一天假。咱们两个偷偷出去玩,好不好?&rdo;
他两只眼睛出奇的亮,胡砂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摇头,只好点头。
他体内的血越来越少,此时已经连腾云都施展不出了。胡砂挽住他的胳膊,两人立在云头。
周围还是黑漆漆的,夜色未褪,凉风一阵阵扑打在身上。
胡砂轻道:&ldo;冷吗?&rdo;
他摇了摇头,将手搭在额上,仰头望天:&ldo;乌云快散了,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rdo;
胡砂望着一片漆黑的苍穹,正如他所说,乌云渐渐散开了,露出漫天星子,抬手就可以摘到似的。四野忽然亮堂起来,一轮满月自天顶露出轮廓,月华倾泻,照亮两人的脸。
胡砂睫毛上还带着泪,但嘴角已经笑开了。
&ldo;走吧。&rdo;她说。
谁也没说要去哪里,但心中也都清楚要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