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我的疑虑,又是呵呵一笑:“我娘和张慧娘是堂姐妹,当年她为了固宠,将我娘带到府里……都是她害了我娘。”
以张慧娘的德行,什么事儿做不出来?我下意识地相信了他,但这事情牵扯太大,不是我一个小辈能处理的,就低声吩咐旺财:“今天在场的,务必都叮嘱到位,谁也不许说出去一个字,将王四和那个年轻人关起来,这一个我带走。”
“是!”
我让王善去禀报二叔,自己押着人往议事厅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亮起来,二叔和大哥他们,平日都是鸡鸣即起,这会儿应该都梳洗完毕,准备吃早饭了。
刚走进中路的主院,我就看到大哥匆匆过来,他看到尹赟,眼神里满是惊讶,但却没说话,皱着眉头,和我们一起走进院子。二叔站在议事厅的门口,眼睛往这边一扫,也是差异不已,他们已经听旺财说了大概,因此,神情还算淡定。
我看到二叔给我一个眼色,就叮咛旺财:“你把他带到客房,先洗漱一下,喝点茶,我和二叔、大哥说说话。”
“是!”
为了迎接王杰,议事厅收拾得十分妥帖,还摆着几盆最好养活的蜀葵,这时候正是蜀葵花儿最繁盛的时刻,一串串红艳艳如火如荼,让人看了心情振奋,我们三个,心情却没有一个好的,面对着坐定,二叔看着我和大哥:“你们觉得他说得是真是假?”这话其实是问,若是真的,我们承认不。
承认二爷有儿子,这家产就要分出去一份,五叔那里会不会答应且不说,四婶儿绝对不会承认,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怎么肯再拿出来?那么,就可能是我们两家出的多些。
我们兄弟作为大房,分家时占了大头,如今自然也要多出。就在这时,二哥来了。昨夜风大雨大,现在雨还时下时停,天气一下子就凉了下来,我们穿着细布棉长衫,觉得不冷不热,特别舒服,他好像就有些冷了,居然穿着棉布夹衣,外面还罩了一件青缎子面儿的马褂。
“杰哥儿怎么来了?早上风硬,你小心咳嗽。”二叔关切地道。
“没事!”正说着,他就干咳了几声,把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二哥清了清嗓子,满脸的歉意:“我就是个不中用的。”
“二弟,你怎么这么说?咱们都是亲人,你只要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二叔打了个咳声:“我还记得你们三叔去时的情景,你祖母和祖父一天都没吃饭。杰哥儿,虽然你们父亲不在了,可你们母亲还惦记你们呢。你要打起精神,过得快快活活的。”
二哥叹口气:“小武他娘非要叫我过来。”二哥和二嫂有个一岁的儿子尹武清。
二哥孱弱,每天待在屋里不出门,二嫂也跟着不爱出门儿,只怕被人踩了,没人撑腰。即便如此,她肯定也听说我败家的事情了,如今,又来一个分家产的,这让她如何不担忧?在她看来,家产都是祖宗留下的,谁也不能败坏,因此,就把二哥逼过来看情况了。
大哥和我对视一眼,没说话,眼里却都是忧虑。
我笑了笑:“大哥,二哥,咱们那怕就剩下那二百亩稻田,我也能保证咱这日子红红火火。今年虽然大旱,但油菜依然收了近四万斤,三斤菜籽出一斤油,就是一万多斤。如今粮油价格腾贵,一斤油能卖一百多钱,这就是一千多两银子,只此一项,就够一家人嚼用了。”
二哥微微松口气,大概觉得今年可以不挨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继续道:“适逢昨夜这场大雨,刚好赶上种晚稻,若是能顺利收获,今后两三年咱们家都有大白米饭吃。”
二叔和大哥的脸上也出现欣慰之色。
我豪气干云地一挥手:“你们等着吧,我虽然放出去几万两银子,还有几万斤的粮食,可收购了很多的猪鸡羊牛,等到年底,将其中一部分畜禽卖掉,就能把散出去的钱挣回来。”
上个月,我开始用家里存的粮食换取猪、羊、牛、鸡,多数土地的庄稼都旱死了,农人吃饭都成问题,根本没有饲料去喂养畜禽,所以,我的收购进行特别顺利,虽然比市场上的价格贵了一成,但依然是去年同期价格的一半,如今旱象解除,农民都在抓紧种秋粮,牛的价格必然要大幅上涨,我只把收到的牛卖出去,就能赚回来上千两银子。
我当然只打算将犍牛(公牛)卖出去,母牛还等着怀小牛犊扩大再生产呢。
说了会儿闲话,屋里的气氛不那么压抑了,大哥才开始说正题:“二叔,你是长辈,去问问他以前的事情,他的生母现在何处,若真是二叔祖的后人,我们就应该让他回到尹家,至于家产,我愿意拿出……二百亩地来。”他说着,还征询地看了我和二哥一眼,二哥低下头,根本不看他,只有我对着他点头。
“大哥,就把我那份家产给他好了,不过,我前段时间花掉的那些银钱,还得过一两年才能还给你们。”
二叔没想到我和大哥如此痛快,在他想来,我大哥是书读得多了,还不知世事险恶,而我,以前就是个傻子,更不懂人生多舛,因此,就好意提醒道:“这钱放出去容易,挣回来难。嘉哥儿今春,已经把小半儿家产散出去,这事儿我只劝告了几次,却没有阻止,是因为你们祖父和父亲的死,十分蹊跷,而外界传言很是不堪,我们需要做些善事,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如今,逝去的人名声已定,皇上已经给予嘉奖,看谁还敢说三到四?你们可以不用那么小心谨慎了。”
他的意思是,可以不认“张赟”。
大哥摇摇头:“二叔,我们肯拿几万两银子给陌生人,难道不肯给自己的亲人吗?当然,若是他说谎,我们不仅不会善待他,还要报官,将他送进监狱。”
二叔沉吟了一下,最后下定了决心:“不如这事儿,请王老大人帮咱决断吧,虽然会牵扯到二叔祖的一些隐私,但他老人家已经过世十多年了,也不会影响什么。”
大哥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王老大人是个外人,处理起来或许更公正。”
我年纪小,又不很懂这时代的宗族事务,就没有插言。
见我们没有异议,二叔和大哥一起去找王杰,我则去看王四和刘一,从侧面了解一下这个张赟。
我早上安排人给刘一做人工呼吸,还真救了回来,死过一次,尤其是被自己呵护有加的妻弟掐死,刘一已经了无生趣,我问什么他答什么,但关于张赟,却毫无所知,竟然真的把他当“五老爷”。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五老爷嘱咐的。”
听刘一这么回答,我也不知该如何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