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刘胜小小鞠了一躬,真心诚意地说道:“谢谢您,刘老师。”刘胜看着眼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毫不含糊地鞠躬,起身时的目光真诚带着感激,便知道她是想到了点上。小姑娘长得漂亮,聪明、真诚,演技在线,很难不招人喜欢。刘胜笑得更开怀了点,摆手,“谢什么,片酬挺丰厚的,亏不了。”他喝了口水,走两步,回头:“叫我胜哥吧。”丁妙知道这算是官方盖章般的认可,笑着从善如流地改口:“胜哥。”……白嘉阳站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方才丁妙出场的每个细节。在导演打板的那一刻,她面上的神色便瞬间进入到了另一个状态,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状态。眼神、体态、姿势,包括小拇指在内的每一个细小的关节,每一处都透露着属于周玥的信息。就连下楼时高跟鞋笃笃的节奏声,都在诉说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丁妙的脚步声轻而快,带着柔意。而周玥的脚步声哑而缓慢,在木质扶梯上发出细微的、有节奏的声音,在钢琴声中犹如一声声若有似无的鼓点,踩在男人的心尖上。要不是他就站在靠近楼梯的这面,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种极容易被掩盖的小细节。所有这些细小的变化层层叠加到一起,便塑造出了与丁妙本人截然不同的周玥。业内有人点评过一位老戏骨的表演,用了一句经典的措辞——“连头发梢都带着戏感”。白嘉阳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只记得自己当时嗤之以鼻。头发梢都是戏,要不要这么夸张,你给我演一个试试?可今天看了丁妙的这场戏,他才开始慢慢开始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真正的表演,何止头发梢啊,连高跟鞋的声音都是满满的一场戏!拍广告的时候,白嘉阳觉得丁妙的演技只比他好一点点,现在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他顿时有点欲哭无泪,差距什么大,怎么追女神啊!目光痴缠地看着从片场中走过来的女人,她并未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留下一声声轻而快的笃笃声,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丁妙只休息了十分钟,便开始接着演下一场戏。直到晚上才把这个酒会场景的戏拍完,明天上午还要补拍几个眼神切换的近景镜头。……工作人员正在收道具、卸轨道上的摄影机、收拾服饰,整个片场一片忙碌。秦良白坐在监视器前,双腿随意又悠然地交叠在一起,腰间一塌,顺势靠向椅背,取下耳机,清隽的脸上带着与实际年纪毫不相符的古板。“感觉怎么样?”他问。丁妙半靠在他面前放着监视器的桌沿边,神色放松地想了下。知道他问的是自己和两大戏骨之间的对戏感觉,她唇边勾出一抹浅笑,“很有意思。”布景、现场的音乐声、秦良白烘托出的氛围都让她很快入戏,而真正让她内心开始紧绷的,却是和刘胜的那一眼对视。刘胜眼睛不大,眼皮向下、眼尾微垂,瞳孔颜色偏浅。他用那双眼盯着她。乍看目光深幽,没什么情绪,但丁妙却感受到一股隐含的压迫,属于汤峥嵘这个上海滩地下皇帝的压迫。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的压迫,直叫人窒息。这种压迫感只持续了一秒,便随着他目光的离开而骤然转移。就这一眼,让丁妙身上所有标记着好战二字的毛孔纷纷打开,从未有过的兴奋感和对峙感叫嚣而出。她直直与他对视,毫不退让,带着周玥特有的慵懒、从容和魅惑。另外,她还注意到刘胜拿烟杆的姿势,并不是用食指、中指、大拇指三指捏住烟杆的常见方式,而是用食指和拇指紧紧扣在烟杆的二分之一处,烟杆的尾端压在其余三指的第三指节上,做派老旧而轻狂,随意地地透出一股势在必得的控制欲。扮演余凉的方弘也多有让她惊艳的地方。他和刘胜的对手戏相当精彩,一个淡漠克制,一个阴沉森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被二人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场气场的碰撞感几乎是扑面而来。丁妙呼出一口气,满带笑意,“这趟值了。”和两大影帝级别的老戏骨同时飙戏的感觉不要太爽!秦良白不认同地皱眉,扬着下巴,“什么叫这趟值了?你在看清楚导演名字的时候,就应该说出这四个字。”丁妙笑笑,没理会他的自大:“我还有事,先走了,秦导。”她已经换回自己的服饰,浅蓝色长袖马海毛针织配白色小短裤,运动鞋,微卷的头发随意地扎在身后。见秦良白闷不做声,她自当他已经默认,转过身,没走两步便听到他叫住她。“嗳。”秦良白顿了两秒,道,“你很好。”方弘和刘胜演了多少年的戏?丁妙又才演了几年?她对上两个数十年表演经历的老戏骨,却丝毫不落下风,没有一点被压制的感觉,反而激起了让他都为之惊艳的潜力,碰撞出了另一种令他心潮澎湃的火花。她很好,超过他想象的好。初见倾心,再看沉沦,是丁妙也是周玥。丁妙回过头对他甜甜一笑。将晚的天色将她的轮廓模糊,只残留着那个笑容,无比清晰。秦良白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眸色比以往深沉。良久,他侧过头,右手食指轻敲按键,监视器里的画面又开始重复。编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探出一颗头和他一起看着监视器的回放,悠悠叹口气:“你看演员的眼光还真是绝了。你看这里,走到舞池这一段,她只用走路的姿态,就已经将自己和风月场所的其他女人区分开。还有这里……随便看一眼,都是一场戏。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演员的悟性吧,啧啧,人家这么年轻就能悟出的东西,有的演员啊,一辈子都悟不出来。人比人,气死人……”秦良白嫌他吵得慌,按下暂停键,斜眼瞟他:“剧本修好了吗?废话这么多。”编剧:……嘿,他哪儿又招到他了?这狗脾气。……电影拍摄到一个月的时候,杨鑫突然来到现场。保姆车上,杨鑫神色严肃。丁妙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出什么事了?鑫姐。”杨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面色不善地将其递到她面前。手机屏幕上是一段电梯的监控视频,先是空无一人的电梯,过了十多秒,进来一男一女。丁妙心里一咯噔。果然,没过多久,两人开始拉扯,过后高大的男人将女生拽进来摁在电梯墙上,看动作明显是在亲吻。……丁妙关掉视频,无辜地看向杨鑫。杨鑫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用这种眼神看我?电梯里接吻……呵呵,我真想把你你脑袋掀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丁妙:……难道看不出来她是被强吻的吗。不过现在最关心的是:“是从营销号手上拿到的吗?对方开价多少?”对方没直接将视频公之于众,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就看价格怎么谈了。杨鑫冷眼瞟她:“现在倒是聪明,当初犯事儿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丁妙羞愧低下头。犯事……这两个形容得好像她触犯了法律一样。杨鑫挑眉回答她,“跟你想的没差。视频已经被买回来了,不过花了多少钱我不清楚。”“嗯?”丁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杨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陆总知道。”丁妙:……所以,陆景天替她买下了她和齐骁电梯里接吻的视频?丁妙心里飘过淡淡的尴尬。呵呵呵,这车还真是说翻就翻,毫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