嬑贵妃生下皇长子的事很快传遍了皇宫上下,全宫上下都得了恩赏,连身在冷宫的沈怀风也收到这阵恩赏的波及得到了较好的优待,她们被安排到了另一处僻静和冷宫一样破败宫殿,并且得到了医治。
感激之余,心中却怪怪的不舒服了一整天,虽说她们冷宫走水的消息被嬑贵妃生子的新闻顶下了头条,可楚傲寒身为皇帝怎么能不前来探视一下她们这群受灾群众呢?别说探视了,居然连派人来慰问一下都没有,这算不算过分了?
“莲心,这段时间怎么都没见过你的子都哥哥?他不是会武功么,来冷宫悄悄看看我们也不是难事吧。”一边由孙太医为她上药,一边扭头去问莲心,若论起没良心楚傲寒算一个的话,那尹子都就算第二个了,主仆二人一个德行。
莲心一个大大的白眼送到沈怀风面前时她就知道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如果楚傲寒上次夜半探视算一次,那尹子都可连一次都没有,自从她们来了冷宫,就再也没见过尹子都的影子,沈怀风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另结新欢,再续别缘了,和他那金贵的主子一样,此刻不知正抱着那个如花美眷乐得合不拢嘴呢。
“托皇上洪福,我和尹子都现在算是天人两隔。”莲心一脸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天人两隔?这措辞是不是有毛病?看出沈怀风的疑惑,莲心“好心”为她解惑道:“就是,我已经当他是死的了。”
寒露优雅的抿了一口手中的清茶,看着两个蠢蛋你一记白眼我一记白眼互相翻得开心,不由暗叹,果然还是早早离开这里才是上策,这两只猪一样的队友早晚会拖他了的后腿,现在大敌当前,不想着怎么解决自己的性命之忧,尽在这里说些无聊的闲话。
孙太医为沈怀风包扎好后,起身就要告辞,这破差事现在也就一股脑丢到他的身上了,若换做以前就是借这起子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对待他,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等他哪日重新夺得皇上重视时,定叫他们好看。
孙长竹提起药箱就要走人,却被一句且慢定住了脚尖,他回过头扯起笑问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自己在那场火灾中受到了火气的灼烧,伤了手臂,本也只是小伤,伤些药膏估计几日就好,可她想到现在自己被困在冷宫无法动弹,就如那砧板上的鱼肉随人宰割,他听寒露说起她们前些日子的吃食被下毒以及那些时不时会出现的毒蛇飞虫,不由后怕,所以她执意向内务府要求找太医为她诊治,来冷宫为冷宫的废妃治病都是太医院最末等的太医才会做的事,她知道现在孙长竹今时不同往日,太医院定派他前来看诊。
看着孙长竹那言不由衷的表情,沈怀风内心也是很鄙视的,可事到临头也由不得她挑剔了,只得悠悠自然道:“自从王太医去了后一向都是由孙太医为本宫请平安脉,如今本宫大不如前,怎的连太医也落魄至此呢。”
孙长竹的脸明显比刚才差多了,可他还是有分寸的,眼前的女人即使现在身处冷宫,可再落魄毕竟那一道废后的指令还没有下来,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他不能贸然对之不敬,他在宫中多少年,见惯了大起大落,任何人在落魄之时都是不能随意践踏的,因为他们总有一天会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眼前的女人是,他也是。
“微臣如何能和娘娘相比,娘娘人中凤格,非一般人所能比拟。”他说得谦虚,好像真心是这么觉得一样,那双眼低垂而恭敬,没有半分让人觉得不愉快。
沈怀风浅浅一笑,宫中多年,也是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孙长竹这点子拍马屁的功力和后宫那些人比有过之无不及,她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次倒霉的事件,只怕这老人精现在还位居院首,自己难以在冷宫与他费唇舌吧。
“孙太医过奖,只是你我二人如今深陷困局,不知应当何解?”她将手腕上的绷布整理好,看似无意抬眼看了孙长竹一样,凝眉静待他的回答。
孙长竹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弯着腰,沈怀风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她知道孙长竹听懂了,他只是在权衡,在思考帮助一个废立的皇后到底能不能帮助自己,而她也只是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她不能在这场谈判中失了上风,无论怎样都要在孙长竹这类人面前保持皇后仪范,不让他小瞧了去。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莲心和寒露很识相的将空间留给二人,他们知道,这件事上他们的存在是多余的,关上门只有沈怀风含笑看着孙长竹老迈的身形默默不语。
“娘娘天性聪慧,定能在此困局中杀出一条血路。”他放下药箱,坐到了沈怀风的对面,扯起一抹笑,让他的脸愈加谦卑。
“再聪慧也得有人从旁协助,若是孤军奋战只怕也是枉然。”她莞尔一笑,眉间锐利,眼神依旧平静如水,只是看着他那身末等医官的官服勾起一抹轻视而鄙夷的笑容,那一抹笑看似无意,却刺激了孙长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他原本是何等的高傲,出生名医世家,三岁熟读医经,七岁便跟随祖父行医问诊,不到三十就已经是太医院的院首,这样的殊荣是史无前例的,独他一人,他本该在年老之后衣锦荣归得到朝廷最高礼遇,可如今这一切却让一个小小的乡间来的赤脚郎中击碎,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恼。
他的一双手从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末等官服,她知道,她成功了,她点燃了他的复仇欲望,沈怀风沉静的看着他的眼神从恭顺到怨恨再到毒辣,“娘娘不必与臣打哑谜,若是有嘱咐还请娘娘明示。”他淡淡一笑眼睛里早已没了刚才的情绪,浑浊的眼珠让人看不清,沈怀风当然明白如果是从前凭她的三言两语想要打破一个老辣狠烈的人精的心理防线不太可能,可现在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与欲望,那么就有她能够钻空子的机会。
“孙太医曾为太医院院首,想来弄一份医志不难吧。”她目光如炬,小心的思量着自己想说的话。
孙太医摇摇头,“娘娘想的太简单了,医志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拿出来的,专人看管若无必要是不能带出来的。”这件事,想来就连现在的院首都没法做到,毕竟医志是后宫每位贵人看诊后各自看诊的太医为其诊断,开药,恢复情况的一种记录,属于贵人们的隐私,都是由专人看管,哪有这么简单说拿就拿呢。
“务须拿出来,本宫只是希望孙太医帮本宫看一眼,嬑贵妃中毒当日所服之药以及事后所服的药都有哪些,若有异处,身为太医的您定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么。”她就是想确定自己当日所看是否与自己找到的证据有吻合之处。
“娘娘嘱咐微臣自当尽力效劳,只是不知微臣为娘娘尽心尽力,又能得到什么。”他眼角皱纹丛丛,一笑起来便如老树盘根,极尽精明之色。
“孙太医,本宫复位后,还有什么是不能得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