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不怎么需要保镖才对。」这是他对蓝高超技巧的结论。对雷伊而言这已是他竭尽所能的赞扬了,怎知蓝却轻笑一声,顺手转了下那不算轻的枪杆后旋即将已弹尽的枪枝归位。「但跟你比起来可差得多了。」他的轻叹实在令人听不出这话究竟是当真还是暗讽,「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他那要是叫雕虫小技的话,这世上没几个能出师的枪手了!雷伊皱起眉头扫了唇边挂着淡笑的蓝一眼,不懂他这么说的意思。明明是个在各方面都自以为是、并妄自尊大得教人厌恶的男人,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学会何谓谦虚美德吧?「再练个几回合吧!」美得不似凡人应有的薄唇仍旧漾着一丝浅笑,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将装满弹药的手枪递给雷伊。怎么,蓝是忘了他是他的敌人这件事吗?搞不清楚这究竟是被信赖还是蓝太过自信,雷伊瞪着他亲自交到自己手中荷枪实弹的武器。身为他的贴身保镖,他平日虽也配有实弹枪械,但那感受和他亲手将足以致命的武器交到自己手中的感觉大不相同。「怎么了?」看他接过手枪后忽地沉默下来,蓝取下耳罩不解地问。「不……」雷伊轻轻摇了摇头,再次将右手举高,射出第一发的弹药;而在他扣下扳机射出第二发子弹前,耳边传来透过耳罩的细小震动。就像是刻意和他配合似的,蓝紧接着在他每一回的发射之间扣下扳机。一声接一声、未曾停歇的枪响,就这样在密闭的靶场内响彻一室,谱出一首富有节奏惑的合声协奏曲。身手利落地丢开已空的弹匣,迅速地换上装满实弹的弹匣,中间的空档仅仅耗去不到一秒钟,这首绝妙的协奏曲又再次弹奏。手腕轻松承受子弹发出时的后座力,雷伊斜眼看着紧邻自己、亦沉醉在射击快感中的蓝。顺手拉去耳罩,耳边净是声声不断的吵闹枪响,脑中亦一闪而过一个连自己都觉可笑的主意。如果他趁这机会对他下手的话……现在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可以除去蓝,即使后方站着一群训练精良的安全人员,他仍确信自己能在他们有所反应之前让蓝脑袋开花。想象他头骨迸裂、脑浆四溢的情形,雷伊很讶异自己并不特别开心。或许是因为他的死亡就等于宣告费利斯和自己的死讯,他这想法无论如何都只能放在心底,不能力行。心中的紊乱思绪表现在略显迟疑的动作上,雷伊虽极力掩饰仅发生于转眼间的闪神,身体的稳定度却明显受到影响。想立刻矫正稍嫌偏移的重心,但身体的协调性却影响准头。手上的左轮手枪发出最后一击,空空如也的弹匣清楚告诉他幻想结束。眼角瞥见蓝取下护目镜与耳罩,他转过头去也将遮住大半视野的护目镜摘下。他不晓得自己眼中是否掠过堪称失望的影子,也不确定蓝是否察觉到那一瞬间的杀气,只见他回视自己的眼神恁地深不可测。不疾不徐地看了雷伊一眼,蓝优雅地放下手中犹冒着白烟的手枪,旋过身子对围在自己身后的一群保全人员下了意想不到的命令。「你们下去。」他淡淡地说着。「迪菲尔斯先生?」居中的布雷德不解地开口。「全部出去,一个都别留。」「但……」「布雷德,你是没听到我的话吗?」命令被忽略让蓝很不愉快,秀丽绝美的眉心深深一蹙。「我明白了。」身为区区的护卫总管,他自是了解主子的命令不可违抗,但事关主子安危,也不能就这样无条件地退让,「那让第一队留下来。」「我不是说过全都出去吗?」「但难保不会有突发状况,还是让几个人留守……」「在这里会出什么意外?」只有一个出口的封闭式靶场会有什么状况?蓝匪夷所思地打断他,并嗤之以鼻,「而且有雷伊在,你担心什么?」就是他在才危险呀!天晓得对迪菲尔斯先生敌视的修马赫何时会心血来潮痛下毒手?若是等事情发生,一切就太迟了。但布雷德没把心事说出口,因为他明白向正对雷伊。修马赫!深着迷的主子说什么都只是白费唇舌。念头一转,他迅速推断修马赫是不可能在此行凶的。一来他绝对逃不掉,二来他看重费利斯小姐的性命基于己身,所以不会在还无法掌握她的行踪前就莽撞行动。布雷德冷静、不着痕迹地观察雷伊识时务的表情,他朝脸色已不大好看的主子深深一鞠躬后,领着大批的部属们到拥有完善隔音功能的门外候命。***待封闭式的靶场只剩蓝和雷伊两人独处时,蓝毫无预警地转过头,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说那是笑声也很怪,因为蓝一直咬住下唇压低声音,所以雷伊听到后来仍是无法确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询问。「你想被杀吗?」「什、什么意思?」心头一凛,雷伊怎么也料想不到他竟会如此敏感,但还是下意识地蒙混装傻。「我们离得这么近,你以为我会忽略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这话已昭然若揭。蓝不是傻瓜,更非毫无经验的外行人,异于常人的敏锐感自是不可能放过他情绪上一点一滴的改变。「要是再明显一点,恐怕连站在后方的布雷德都会发觉。」蓝好笑似地叹了口气,又补充道。那无奈的笑容、打趣的口吻,让雷伊有种被讥讽的错觉。曾经再三告诫他别奢想逾越本分,否则后果自行负责的是蓝,但此刻他明明发现了自己的贰心,却还一脸轻松愉快,甚至嘻皮笑脸的是什么意思?分明没将他的蠢蠢欲动看在眼里,这不摆明了只是将他当笑话看待吗?「既然如此,你何不要他立刻毙了我算了?」雷伊冷冷地反讽。「你这么健忘呀?雷伊:」蓝美丽的嘴角微微扬起并轻轻叹口气,身形往旁侧及腰高的台子靠过去,一手玩弄着还放在上头的手枪。「什么?」「你似乎忘了,我说过你要是轻举妄动的话,倒霉的会是费利斯喔。」这话当场让雷伊脸色苍白,全身的血液彷佛从脚底被瞬间抽走般。「蓝!」他上前一步,不假思索地揪住他的衣领。「听到费利斯的生命受威胁就气成这样,自己的性命就无所谓?」「什么?」看不出一丝感情的冰蓝色眸子扫过雷伊惊恐惶然的双眼,蓝伸手扣住他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带到唇边缓缓印下一个令人困惑不已的吻。「不要忘了,我警告过不准你求死的。」形状姣好的唇瓣抚遍雷伊手指的每一处关节,低沉温热的气息弄得他既不自在又一头雾水。「蓝?」「下次,再让我逮到你有这种意图时,就绝不宽贷!」蓝装腔作势地狠狠说着,嘴唇仍旧沿着那略微粗糙的手背轻轻吻着,斜视的眼看来有种煽动人心的挑情,「懂吗?雷伊。」「嗯……」他的手被温热的气息游走过的地方感觉好痒,想要将手抽回来,但蓝那异于平时的挑引神情却镇住了他。顺着雷伊的视线,蓝俊逸无瑕而充满魄力的绝美脸庞迎了上去,吻住他那因讶异而微微开启的嘴。起初,进攻的唇瓣只是轻轻贴在毫无反应的唇上,然后稍稍拉开约一公分的距离,又间不容发地贴了上去。同样的行为重复数次。这轻柔得不似蓝惯有的吻,让雷伊诧异待忘了合上眼,他果然地凝视着蓝那张和自己近得宛如电影拉近镜头的脸,为那美得出尘的容颜着迷,而后几乎溺毙在那两潭深邃不见底的冰蓝色水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