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丘陵大山,看到了茫茫雨林。学校叫名是学校,其实根本只是一处充满原始洪荒气息的训练营地。托尼杨很善待陆雪征,特地在学校中选出好地方,为他建造了一座坚固的吊脚楼居住;而他的学生们‐‐二十来个黑皮猴儿似的野小子,则是在黑洞洞的铁皮房子里席地而睡。因为学生都是带有杀伤性的,所以学校里面布有荷枪实弹的看守。枪弹是从国民党军队里买来的美式装备,看守则是本地的华侨青年。陆雪征领着两个孩子在学校里面走了一圈,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暗惊叹。他总觉得自己从小孤苦,已经不易,可是和这里面的孩子们一比,自己的童年还真算得上是自由奔放了。苏家栋看到了一具吊在树上的幼儿尸首,吓的低下头靠向陆云端。陆云端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捂着他的眼睛,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ldo;爸爸,小黑就在这种地方生活吗?&rdo;陆雪征摇了摇头:&ldo;小黑现在已经上了擂台,应该不会留在这里了。&rdo;陆云端犹豫片刻,鼓足勇气又道:&ldo;爸爸,我想见小黑。&rdo;陆雪征没说话,逛完这一圈后找到托尼杨,询问小黑的去向。托尼杨快乐的答道:&ldo;纳卡上个月去了澳门,这一阵子都不会回来啦。&rdo;陆云端觉得这地方不好,想让父亲回家去,可是托尼杨用盛情压迫笼络了陆雪征,好像陆雪征如果离开,他就会变得比寡妇还要可怜。陆雪征被他恭维的哭笑不得,而且自己的确是闲的无聊,便不听儿子的建议,坚持留了下来。陆云端在这里住了三天,然后便带着苏家栋乘坐火车回了曼谷。又同金小丰从曼谷返回香港。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正是全家都在念叨干爹之时,陆雪征的信忽然到了。陆雪征知道自己言谈举止都没问题,只是一动笔就要肉麻,故而信上并没有多说,但是附加了一张照片。金小丰和陆云端挤在一起去看,就见陆雪征高高的坐在老树枝桠上,穿着一套不知哪国的军装夏服,上面衣袖挽到了肘际,下面裤管卷到了膝盖,也没穿鞋,光脚踩着下面的树枝;笑的倒是很开心,眼睛眯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一头短发蓬松乱翘,看着几乎像个年轻小伙子。金小丰看到干爹这个阳光灿烂的样子,放心之余又有些失神,感觉对方似乎正在返老还童。199、假期陆雪征像只猴子似的蹲在树上,一手托着一块甜美的菠萝,一手拿着陆云端寄来的长信。陆云端并没有长篇大论的瘾,信上左一段右一段都是以&ldo;哥哥问你……&rdo;四个字开头,哥哥并没有单独写出信去,两人的心思就全挤在一只信封里了。陆雪征慢慢读完了信,得知再过几天,陆云端和金小丰会再到曼谷,届时自己正好可以休上几日短假,过去和那二人团聚一番‐‐不对,是三人,苏家栋是无论如何甩不脱的。想起苏家栋,陆雪征觉出了为难‐‐再过几个月,李绍文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李绍文的儿女和苏家栋属于同一辈分,照理说,自己也可以充当祖父老太爷了,可是苏家栋从小到大一直称呼自己为&ldo;老爷&rdo;,这要是改起口来,辈分乱套,倒是更麻烦。在吃光菠萝之后,陆雪征轻轻巧巧的跳到了地上。扔掉菠萝皮,他走到附近的溪边想要洗一把手,然而低头一看,发现浅水草中埋伏着许多蚂蝗,便是心中一惊。转身走到吊脚楼前,他弯腰从一只铁皮水桶里撩水洗了头脸双手。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二十多个黑皮小猴正在互相厮打,陆雪征水淋淋的直起腰放出目光,忽然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马鞭,大步流星的走上去,将一对偷懒的小兄弟当场捉了个正着。陆雪征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劈头就是一顿狠抽,打的两个孩子抱头蜷缩,快要团成小黑蚂蚁。旁人见状,仿佛从此情景中受到了刺激,心中向外涌出仇恨怒火,互相厮打的更加狠毒了。陆雪征自有一套断案方法,在将两个孩子臭揍一顿之后,也就到了休息时间。他把罪名全部推到其中一人身上,把这孩子吊起来晒太阳,另外一人鼻青脸肿的逃过一劫,和其他伙伴们坐在阴凉处喝水吃菠萝。太阳下面的可怜虫望着自己那大嚼菠萝的同伴,气的面孔都扭曲了。陆雪征不让孩子们生出友情与爱意,因为他们已经选择了这项单打独斗的事业,擂台上是用不到协力默契或者精诚合作的。对于他们来讲,仇恨是最好的兴奋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