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征嫌兰花&ldo;发型&rdo;不美,左一剪右一剪的修理,越修越短,后来眼看这兰花快要变成金小丰,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找出手帕擦拭了剪刀锋刃上的绿色汁水,他兴致高昂,推门走出书房,将楼内所有花草全部屠戮了一遍,感觉十分痛快。天亮之后,戴国章来了。金小丰说他腿上挨了一枪,其实并没有这样严重,不过是腿肚那里让子弹擦去了一条肉。垂头丧气的站在陆雪征面前,他知道自己这回是丢了人,并且还惹出了麻烦,实在是对不住那&ldo;大哥哥&rdo;的身份。他做好了挨骂挨打的准备‐‐如果当真只是挨骂挨打,倒也好了;就怕陆雪征大发雷霆,那他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束手待毙。然而陆雪征并没有大动肝火,只是走到他面前,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太阳穴:&ldo;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rdo;戴国章深深的低下头,无话可答。陆雪征放下手,慢慢踱到了戴国章身旁。沉默半晌后,他沉声说道:&ldo;平白无故烧了人家的铺子,是应该赔偿的。我去找个中间人牵线,和那个什么师长联络一下。到时我出钱,你出面,回北平把这件事情解决掉。&rdo;戴国章深知一间大皮货店的价值,这时就面红耳赤、愧疚已极:&ldo;干爹,我……&rdo;陆雪征抬手一拍他的肩膀:&ldo;大哥哥,以后长点脑子吧!&rdo;陆雪征把电话打到了唐安琪那里,拜托他去联系那位北平师长;戴国章则是满面羞惭的告辞离去,返回北平善后。金公馆一时恢复了安静,陆雪征见李纯下了楼,便让他去把金小丰叫过来‐‐盛国纲还在家中,等着他派人前去商议正事呢。李纯答应一声,转身走回楼上,片刻之后咚咚咚的跑下来了,神情有些惊惶:&ldo;干爹,金哥病了,身上热的烫手。&rdo;陆雪征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皱眉‐‐金小丰这人有个特点,即是平日健壮如牛,可每隔一年,必会在冬天大病一场,仿佛是故意要把日常的小病小灾积攒起来,到那特定时间进行一次总爆发一样。李纯来的时候不长,还没有掌握金小丰的生病规律,这时就惶惶然的不知所措:&ldo;肯定是因为他昨夜穿的单薄,受了寒风。&rdo;陆雪征先不管他的病情,只想此次奉天一行,本来是想让金小丰去的,然而这家伙忽然病倒,戴国章也是麻烦缠身,最得力的两位全派不出去;旁人能力有限,又不放心让他们去独当一面‐‐毕竟那是个陌生地方,一旦失手,旁的不论,首先就坏了他陆雪征的名声!思来想去的沉吟片刻,他把盛国纲的地址纸条拿出来交给李纯,口中吩咐道:&ldo;你开车去唐家,把这个给韩棠,就说这笔生意交给他了。&rdo;李纯接到任务,马上出发,同时把金小丰抛去了脑后。陆雪征在楼下客厅中长久的徘徊,试图将头脑中的纷乱思绪理出眉目,也没有去探望金小丰的打算。直到一小时后,他思路清晰、心情平静了,这才转身上楼,前去关怀义子。金小丰孤零零的躺在床上,通体滚烫,火炭一般,嘴唇都发白干裂了。陆雪征从来不进干儿子们的房间‐‐他是别人手里的枪,干儿子们也是他手里的枪。对于一把枪,似乎不必抱有感情;可是金小丰戴国章这一批人,毕竟是跟他久了,所谓日久生情,他没法把自己的心完全变成铁铸的。金小丰的房间宽敞明亮,略显凌乱,除此之外再无特色。陆雪征走到床前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而他明明是烧到昏迷的程度了,此刻却像心有灵犀一般,忽然睁开眼睛,望向了陆雪征。然后他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发出了喑哑的声音:&ldo;干爹。&rdo;陆雪征对他笑了一下:&ldo;时候到了,活该要病。吃点药、休息休息就好了,别怕。&rdo;金小丰的喉咙发炎,实在是发不出声音了。眼神迷茫的凝视着陆雪征,他的神情忽然显出了孤独与忧伤。陆雪征不再理他,出门亲自去给他端水拿药。陆雪征坐在床边,把金小丰扶起来搂到胸前,喂他喝水吃药。金小丰似乎是不好意思了,想要自己坐好,然而力不能支,一个沉重的大脑袋晃了两晃,最后还是向后仰靠在了陆雪征的肩膀上。金小丰一直是处在昏睡中。根据经验,他知道自己一旦病倒,就至少要躺上两三天,不过应该总不至于病死‐‐只要能够得到照顾的话。白天会有仆人为他端茶倒水,夜里是李纯看护着他。到了第四天凌晨,他出了一身透汗,头脑渐渐清楚起来,可是四肢完全无力,精气神也被抽空,好像一辈子都没有吃过饱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