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了帝都,跟奔雷去东战军。虽然年纪小,但是上战场并不比旁的任何人差,后来……后来与兽族打了一场血战,抢了它们的镇族之宝回来。好象一切就从那里开始不同。那个盒子谁也打不开,想了多少办法,劈也劈不动,烧也烧不坏。我带着盒子回帝都去找辉月和大祭神想法子。那时候的杨行云公子花名满帝都,年少风流春衫薄,眉能言目能语。把盒子给了辉月,我和行云去喝了一场酒。他趁着醉,跑去跟辉月说喜欢。辉月淡淡的挡了回来。两天以后辉月行了成年礼。杨行云喝个烂醉,我苦命的扛着他从城外一直走回帝都,走到天黑,离城还有老远。真的累,很累,脚都要断了。他半醉,又哭又笑,想起来有一句没一句跟我说羽族的事。他说他母亲是孔雀,是羽族族长之妹,却和天人相爱,背家离乡。他说他其实不喜欢帝都的生活,但是父亲不许他回羽族去。他说,飞飞,你要不要学着飞?你名字叫飞,难道不想飞?我告诉你,羽族人人会飞,其实天人也可以,不一定要有翅膀。这是羽族的不传之秘,我教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他胡言乱语的,两句醉话夹一句口诀。我跟他一起说胡话。可是那口诀是真的。我真的腾身飞了起来,不是纵跃,是真的飞了起来。但是我仍然用两只脚走回城。我听说过这些禁忌,他不该告诉我这个。我听到也就当做没听到。那个盒子一直放在神殿,要回东边去,临走我去问辉月盒子的事,他解释说,只有兽族一脉最纯正的血统,才可能打开盒子。我就笑。一切象做梦一样。行云来了,脸皮薄又想见辉月又别扭,和他闹,打碎了琉璃盏。沾血的手无意摸到了那个盒子上。盒子开了,里面有把剑。双盈。真的很凄凉,所有的目光,一夜之间全变了样。只有行云还是一样的,看也是原来的那样看,说也还是原来那样的说。后来……奔雷来把我带回东边去。那把剑就跟着我,威力强横扫荡一方。心里很迷惘,我明明是人,为什么这妖剑却跟着我?为什么所有人的眼睛,都和从前不同了?我明明还是我……后来,奔雷成了上将军,我成了三殿之一。登殿的那天,行云来庆贺我,辉月则一直象是有心事……晚上辉月叫我去。我只记得累,好累,比背杨行云走路累多了。其他的,什么也记不得。但是从那天起,看辉月的时候,眼睛就移不开。他的眉眼好象一夜之间变得魅惑离人神魂一样,望住他的时候只会痴痴傻傻……打起架来,星华,奔雷,我,势均力敌,棋逢对手,上界再找不出可以与我们抗衡的人。但是辉月一个最微不足道的眼神,就立刻让我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辉月却变得极冷淡,再不肯让我近他一步之地。什么话都说得通透明白,只是不肯再接近。莫名的伤心,痛苦难当。杨行云冷眼看着,笑得凉薄,笑得伤痛,说,我丢下的债,你再来背,真是一笔乱帐。辉月不是好惹的,你趁早醒早好。奈何噩梦难醒。……不知道是梦还是幻想的那些旧事。在脑子里象走马灯似的,瞬息万变,五光十色。杨公子托着我的下巴,把一杯酒送到嘴边来:“喝了。”我垂下眼睑。紫色的酒。“为什么?”他挑挑眉:“喝了再说。”我推开他手,摇了摇头:“我不喝,你别拐弯子,要怎么样直说。”他嘿嘿一笑,一股子寒意在眉心直露出来:“我要什么?我还能要什么?我现在也没什么想要。”他笑得冷,我坐在那里愣愣地看。“我想要我父亲还活着,我想要这道剑伤这个烙印去掉。我只想做无忧无虑的孔雀公子。”他咬咬牙:“可惜我父亲死了几百年,这个烙印永远去不了,翎羽为了救你这混蛋被我父亲亲手给拔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你说我要什么?你说我还想要什么?”我睁大眼,看着他面色雪一样的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你能还我什么?你知道鸟被拔掉最深的一根翎羽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痛?你知道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被人杀了,是什么样的痛?他是不好,可他是我父亲,是我父亲!你就在我面前……一剑刺死了他!你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嗯?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他捏住我的下巴,很重,痛得象是要被他捏碎了一样。“你说……”我困难的说:“你说要我怎么样,我都依你。”“喝了。”他把酒杯递到唇边:“我要你把这喝了。”“喝了。”他把酒杯递到唇边:“我要你把这喝了。”我看看他,再看看那杯酒。酒的味道实在好,甘香浓冽。我放下杯子,还记得跟行云说:“等小空醒了一定肚饿。”他冷冷一笑:“凤林饿不着他。”被他拖起来向外走。明明身不心己,可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一路上幽暗昏然,不知道走了多远,腿突然没来由的软,脚绊了一下,身子向前直仆了下去。杨行云回过头来看我,居高临下,眼中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的影子。身下是茂密的长草,把整个人都淹没了。他叹了一声气,说话的声音低,实在听不清说了什么。眼前一黑,他的唇……落了下来。极尽缠绵温存的吻。清风一缕,吹在脸上凉凉的。我以为自己会失去意识,可是仍然神智清楚。他终于放开的时候,我急促喘着气,他似乎也明白我在想什么,在耳边热热的低低的说了句:“我没有再加药……你得给我醒着,把以前都想起来,把现在都看清楚。”“看着现在,把以前想起来!”他恨恨不已的说这话,扯开我的衣服,象是泄愤,也象是报仇一样的,布帛裂开的声响一声一声的,风吹过赤裸的身体,我却不觉得凉。很热,哪里都热。他的指尖却是凉的,在我的唇上来回的划动,痒,象是一直痒到心里面。身子不自觉的蜷起,夹着腿。他哧地笑了一声,指尖竟然就这样……他的手指上还有淡淡的酒味,微凉清香,无所不至。没有办法合拢嘴唇,口水濡湿了他的手指和自己的唇角,一直沾湿了下颔,那一种黏滞涩稠的情色味道,浓浓的在夜里散了开去。脸烫得很,眼睛紧紧阖了起来。忽然眼皮上一凉,软而湿润,他的唇……然后是滑腻的香软,他竟然反反复复的,以舌尖描摹着眼眶的凹凸,痒得很,凉也热,让人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在黑暗中,可是他那一副珠唇玉齿,茶楼初见时美丽的背影,清清楚楚在心里眼前。谁欠谁还,谁知谁见。“睁开眼。”他声音极低,可是一字一字象珠迸玉溅,异常的清晰。身子越来越热,热得象是要烧起来,变成水,变成火,变成烟……我轻轻张开了嘴喘息,眼睛仍然是闭着。刚才依稀看到,月色是昏黄的。现在虽然不看,却觉得四周一定有那微晕的,暗香的月光浮动。行云整个人覆了上来。我呻吟着,在他的面前,无助而迷乱。他的身体象玉器一样细腻,也象玉器一样的凉。虽然我这样的热,他还是凉,好象这热度一点儿不能传给他。感觉到他在吻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细细密密,缠缠绵绵。“睁开眼……”他气息轻轻扑在肌肤上,我只觉得凉。不知道是因为我太热,还是因为他真的是冰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