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斑的身后柔柔地照射过来,给他镀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边,十年微微眯着眼,看着那个明朗而认真的男孩,忽然觉得心情很好。忽然一只手五指张开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有些疑惑地歪过头,透过修长的五指对着它的主人投去了询问的视线,他却不看她,有些气闷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盯着我看,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问了你会说实话吗。”那只手僵硬了两秒,缓缓地收了回去,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身上就会流露出那种与生俱来的桀骜气质,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有些许黯淡的神色,虽然头发毛茸茸的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却给人很干净的感觉。十年依然是杵着下巴的悠闲样子,丝毫没有欺负了对方的罪恶感,不一会儿,便慢吞吞地说道:“那么,我们来说假话吧。”斑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只听她说道:“只许说假话。”十年眯了眯眼,斑却依然抓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坏心眼,果不其然,她兴致勃勃地宣布道:“你长得真好看。”粉蓝色的天空之中铺排着浅浅的云,轻薄地像是被撕扯开的棉花,胡乱地摆放在了天上,太阳终于一点点西斜了,不再是高空之中的闪耀刺眼,变得宁静祥和。他们的衣服早就干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围在火堆旁边说了那么多话,还全部都是假话。十年站起身来,拍了拍沾染上的尘土和细碎沙石,斑瞪着天边那个胖胖的太阳,仿佛它是时间走得太快的罪魁祸首,他咬了咬下唇问她:“你明天还会来吗?”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写满了期待。十年心底一软,却还是摇了摇头。斑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倒映出了一片阴影。十年朝他摆了摆手,正要离去,斑在身后忽然问道:“那我可以去找你吗?”十年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回头,不忍心去看他失望的模样,摆了摆手拒绝。斑就在她的身后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了树林里去,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他才返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却还一边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往回看,直到再三确认没有人后,才垂头丧气地向前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细细密密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浓重的喘息,斑惊诧地转过身去,看到好不容易追上他的十年双手杵在膝盖上,一只手指向南贺川,断断续续地说道:“等到……等到你能够打水漂打到对岸的时候,我就来见你。”斑先是吃惊地张大了嘴,随后猛地一点头,用最最明朗昂扬的语气回答道:“我们说好了!”那是一个夏天,耳边是无休无止的蝉鸣,敞亮的阳光透过大片鲜嫩的树叶透了下来,照得森林里一片明亮,河边的风带着温热的湿气吹拂在裸、露的皮肤上,所有的毛孔都舒服得伸展开来。那就是他们的初遇,那个白衣长发的女孩被风吹起的裙摆,撩得斑的心里方寸大乱。石块在水面上跳跃了四下,激起了一串涟漪,第五下的时候努力想要再次弹跳起,最终还是伴随着“噗通”的一声闷响,沉入了水底。黑色和服的少年长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去又捡起了一块小石子,翻转手腕让石子在掌心垫了垫,不服输地说道:“下次一定要扔到对岸去。”就在这时,他的脸颊旁飞驰而过一个浅灰色的东西,伴随着疾驰的风声,快得几乎在空气之中留下残影,是一块扁平的石头。那石头轻盈地在湖面上点了几下,伴随着“咚咚”的水声,最终飞驰上岸,撞击在地面上细碎的沙石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斑愣了一下,皱着眉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闭着一只眼瞄准的少年,他梳着土气的西瓜皮头,和服外面套着一件浅绿色的外衫,右手还维持着刚才打水漂时的动作,笑着对他说道:“扔的时候记得稍稍往上提,这是窍门。”斑警惕地打量着对方,确定对方没有恶意之后才转过身去,颇为不屑地轻叱了一声,“这点小事我当然知道,只要我认真扔的话当然能够扔到对岸去。”他紧皱着眉,垫了垫手中的石块,颇为不爽地问道:“所以你这个家伙是谁啊?”西瓜头的少年一手杵在腰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挑着眉说道:“现在的话,姑且算是你打水漂的对手吧。”他的笑意在脸上一点点加深,“我扔到对岸去了。”看他得意洋洋的笑容,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是问你叫什么?”“我名叫柱间,姓氏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说。”“柱间吗?”斑看对方一脸无辜的样子不像在说谎,颇有干劲地撩起了袖子,气势汹汹地对他说道:“你看清楚了,这次一定能成功。”他翻转手腕,伴随着凌厉的动作,将手指之间的石块飞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连跳三下,水声越来越沉,斑的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紧接着预感就变成了现实,石块沉入水中,再也没有起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斑沉默了两秒,忽然大爆发一般地转过身去对着柱间大吼:“你这个混蛋,你绝对是故意站在我身后让我分心的是吧!”斑杀人一般的眼神射过来的时候,柱间立刻下得像只小母鸡啄米粒一样不停点头,只听斑继续大吼道:“我这个人敏感着呢,有人站在身后就尿不出来的那种!”柱间被他吓得半死,垂头丧气地瘫坐在了地上,将双腿环抱在胸前,表情委屈地像是一只被欺负了的流浪狗。“对……对不起。”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斑一下子愣住了,柱间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窘得他站立不安,他张大了嘴呆愣了两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说,你也没有必要失落成这样吧。”柱间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黑白分明的眼底写满了委屈,斑被他看得发懵,尴尬地退了两步,一只手无奈地撑在了额前,有些无奈地服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强词夺理。”“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柱间的声音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你竟然还有这么讨厌的自觉症。”可是嘴里吐出来的话可真是够让人讨厌的。斑一下子暴跳如雷,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冲着他大吼:“真是搞不懂你这个家伙是人好还是嘴欠!”柱间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爽朗地放声大笑,仿佛刚才你那个失落委屈的人不是他,他坐着打水漂的动作说道:“反正我打水漂比你厉害这一点很明确。”斑更加恼怒了,指着柱间大声质问:“你信不信我拿你打水漂!”柱间的笑声瞬间僵住,再次被打击到,又一次缩回了地上,抽抽搭搭地说道:“我没想惹你生气的,作为赔罪,我还是做好被扔进河里的准备吧,你扔吧。”对方抱成一团的样子和真挚的小媳妇语气让斑胸口气血翻涌,阳光照在他那颗西瓜头上,晃得斑头疼,“你啊,知不知道自己的毛病有多讨厌。”他正要出言安慰,只见柱间勾起了嘴角,笑得不怀好意,“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但愿你能够扔到对岸。”他话音未落斑已经怒吼起来,“给我滚到一边去啊!你这个碍眼的家伙!”柱间笑眯眯地站起来,摆了摆手说道:“那我走了!”没想到斑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给我站住!”柱间转过头来,低垂着眼睛似乎有些嫌弃的样子:“到底要怎么样嘛?你能不能想清楚了在说。”斑微微一愣,一时语塞:“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