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橪在几岁的时候好像也过过这样的生活,当时杜玉梅在一家工厂流水线打工,经常忙到晚上九十点才能下班,车间里嘈杂景橪呆不住,于是她只能到处打发时间。
杜玉梅的工厂在郊区,附近不像这里还有专门给小孩儿玩的地方,再加上那会儿杜玉梅也没什么钱,景橪最常呆的就是工厂女工的更衣室。
更衣室狭长,两排窄窄的铁柜子靠墙立着。柜子中间本来只摆着几张方便大家更衣的木凳子,后来为了景橪,不知谁从仓库里翻了张铁皮桌子。
杜玉梅把带来的玩具放到桌上,景橪越来越擅长自己跟自己做游戏。
桌面很快被服务员清理干净,压在玻璃板后面的菜单露出来,红纸黑字,简单得近乎草率。
傅若骞点了两菜一汤,菜很快就上来了。
景橪刚才说不饿是为了拒绝,这会儿被家乡菜的香气诱惑,也盛了半碗大米饭吃了起来。
傅若骞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门口传来一阵哭闹,刚才还在开心玩耍的小女孩被她的奶奶从对面的游乐场里抓了回来。
景橪看着小女孩笑笑:“我在想她。”
傅若骞一下子明白过来:“跟你小时候像吗?”
景橪撇撇嘴角:“我可不敢跟我妈这样哭。”
傅若骞也说:“我也不敢跟我妈这样哭。”
景橪有点意外:“真的?”
傅若骞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以前还教我撒泼打滚来着?”
景橪一时没有反应
过来:“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傅若骞虚虚眼睛:“我高考后,填报志愿之前。”
景橪终于才想起这茬:“所以你以为我擅长?”
傅若骞打趣:“不好说……”
景橪笑笑:“我是看以前刘童会那样对我妈,我妈能吃这套。”
傅若骞听景橪提起刘童,顺口问道:“刘童后来有音讯吗?”
景橪摇头:“没有。”
傅若骞:“没去法院起诉?”
景橪:“起诉了,但根本就找不到人,况且就算找到了人估计也拿不出来钱,又有什么用?”
傅若骞:“杜阿姨已经放下了?”
景橪无奈笑笑:“怎么可能?那可是房子啊,是她的命啊!”
南城的那套房子一直让杜玉梅引以为傲,当初为了景橪上学而买下的二十平方米的农村小产权房,在两年之后随着南城城镇化的进程变成了一套一百三十平方米的回迁房。
杜玉梅当时所处的片区正是钉子户最集中的区域,那些人套路多,谈判技术实在了得。杜玉梅跟景橪跟着沾了光,虽然说穿了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但像杜玉梅这样一直为生存挣扎的单亲妈妈,又哪里还顾得上光不光彩,总之有其他住户给她出主意,劝她别那么老实,她是为了孩子才买了这里,如果按照公示的赔偿方案,她们母女俩只能去住桥洞。
总之一轮又一轮,景橪现在还记得有一次从大巴车上下来了一大波警察,但最后狮子大
开口的居民还是得偿所愿了。
杜玉梅有一次喝了酒跟景橪抱怨说什么都是一场空,景橪知道她说的是房子,也说的是刘童,可能还包括景橪这个女儿。
景橪上大学的时候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原生家庭,也知道原生家庭在她身上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