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来时,就见了躺在床榻上紧紧闭着眼睛的小姑娘,她连忙上前几步,又似想起了什么,看向刘盈,刘盈一顿,低声叫了句母后。“医官说嫣儿是旧疾发作,她这些天在宫里过得不顺意……”刘盈只说了半句,眸子就垂了下来。吕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后悔没让人看得更加严密,让嫣儿看见。母子多年,刘盈也实在是很懂自己这个母亲的心思,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母后,我让人送戚夫人离开了。”吕后一顿,看向刘盈,刘盈抿了抿唇,道:“再折磨她又有什么意思呢?看不见,听不见,叫不出,除了身体还活着之外,她连人都不算了。”吕后看着刘盈,刘盈也看着吕后,先帝常说刘盈不像他,他生得更像吕后,细眉凤目生在女子身上稍显凌厉,放在男子身上却嫌温和。“狗狗……”床榻上小姑娘低喃一声,转移开对视着的母子二人注意力,也让殿中凝滞的气氛微微缓和几分。刘盈安抚地摸了摸妲己的头,吕后的脸色缓了缓,轻声说道:“做都做了,再来问母后又有什么意思。”语气却是平和的。妲己喝完药,过不多时就退了烧,吕后只留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只是隔一会儿就让人过来探一次,刘盈倒是寸步不离。说起来妲己先他一步发觉人彘,又惊叫使得他本能提起防备,再又用弱势模样转移他的注意力,虽然仍旧直面了人彘的可怕模样,刘盈这一次却没受到太多的惊吓。张嫣的身子一贯好好坏坏,病好起来却比常人快得多,刘盈守她两日,却话汉家嫣然张敖和鲁元公主成亲时间不短,他自己生得俊美,对女人也没有太大的要求,鲁元公主虽然相貌普通,但温柔恭顺比之寻常妇人更甚,他原本也不是没想过夫妻琴瑟,只是多年相处下来,心才渐冷。先帝不喜他,时常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于他,他可以忍,父亲留下偌大家业和亲眷部将,他若不忍,刀就要落到他们的头上,先帝驾崩,太后临朝,这原本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可没想到的是太后怕权柄旁落,连吕氏宗族都不信,要谋了嫣儿去,他隐忍多年,权势渐消,除了妥协,别无他法。对鲁元公主,不免冷落,可他这些天冷静下来,也清楚此事和妻子无关,太后自己临朝摄政,将吕氏子弟一手提拔到和刘氏皇族同等的地位,自然也怕外戚从她手中夺取权位,嫣儿还是个孩子,陛下不会对她起心思,而他多年沉寂,朝中声望大不如前,纵然如今还落个十八功侯的名头,也是虚衔,相反还要仰仗她威势。太后势大,他自己尚且要忍气吞声,却来怪罪妻子,也实在是够了,故而张敖这次来,是为安抚鲁元公主。进门就见鲁元公主妆容花乱,泪痕犹在,却还分外守礼地上前迎他,饶是张敖并不喜爱这个时常哭泣自哀的妻子,也不由得心中微软,扶起妻子,语气难得温和几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嫣儿的事,是为夫无能。”张敖对鲁元公主服软的次数不多,先帝在时经常羞辱这个相貌俊美的女婿,借着一点小事也要发作,最常用的借口就是为女儿出气,张敖在外受了先帝的委屈,回来还要对着鲁元公主,鲁元公主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却也知道父皇的心里并没有她多少分量,每次张敖受辱回来,她都分外体贴恭顺,绝不肯让他在家中委屈一分一毫。想起前事,张敖神色越发温柔,鲁元公主见了,脸色涨红,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憋出半句不成调子的:“我,我……夫君……”张敖屏退下仆,将鲁元公主半抱进怀里,柔声说道:“夫人还和为夫生分了?”“不,不是……”鲁元公主别开眉眼,不敢去看张敖二十年如一日不曾变化的俊美面容,语气小心地说道:“妾以为夫君还在生气的。”张敖摇了摇头,道:“此事和夫人无关,太后她……太重权势了。”鲁元公主一听自家夫君提起母后就想哭,忍了忍,还是忍住了,却听张敖低声叹了一口气,眉头微蹙道:“只是陛下和嫣儿名属舅甥,太后一日不肯放权,嫣儿就要宫里蹉跎一日,日后她知事,真是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