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楼里的住户陆陆续续搬了出去。很快,这栋楼里就只剩下他和关先生两个人。他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去报社上班,晚上准点回家。其他住户搬走后,这栋楼突然好像隔绝了所有嘈杂,每个夜晚都安静得好像黎明之前的地球。他既适应又不适应。周五晚上,明决准备睡下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用力敲打他的家门。他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直盯着门口。平静的夜里,那阵“嘭嘭嘭”的敲门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楚,足以传达了敲门人的激动情绪。就在明决考虑着报警的时候,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明决,明决——”听到施世朗的声音,明决默默闭上了眼睛,有些伤脑筋地用手按了按太阳穴。门外面,施世朗醉醺醺地攀着门,对着里面喊道:“明决,你出来,跟我把话说清楚。”“你出来!”明决正盯着门口看时,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收回注意力,走过去接起电话。“喂,明先生。”是关先生打上来的。“嗯。”明决应了一声。“施先生回来了。”关先生跟他说。闻言,明决下意识往动静极大的门那边看了一眼,淡淡回答他:“我知道。”“施先生好像喝了很多酒,情绪也不太好。”关先生关切地问他:“需要我去劝劝他吗?”明决安静了下来。沉默良久后,他对关先生说:“不用,他发完疯就走了。”挂下电话后,他掉转身来,施世朗还在外面胡言乱语。“明决,”他扯着嗓子喊,“你给我出来!”听到他不清醒的声音,明决不禁皱起了眉。这一回又是喝了多少?施世朗见他在外面喊了这么久,明决都对他置之不理,忍不住伤心难过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不能当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红着眼睛讲,“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不准温子霖靠近我?”连着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的体力也被耗尽,靠着门坐了下来,无助地用手揉着眼睛,沙哑着声音讲:“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啊。”他的头失重地撞在了门上,自言自语着:“为什么你不能试着爱一下我?”施世朗发了大半小时的酒疯,门外面的动静就消停了。明决在屋里继续坐了半个钟,直到再也没有听见外面传来动静,便熄灯睡下了。关灯以后,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始终无法入睡。到最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寂静的漆黑里坐了一会后,他打开床头灯,掀开被子下床了。他走到门口,沉默着站了半分钟后,轻轻打开了门。开门之后,看见外面的景象,他登时费神地叹了口气。门外面,施世朗正蜷着身躺在楼道的地板上,睡得不省人事。看着睡在地上的施世朗,他轻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俯下去抱他。施世朗因为睡得太熟,比起他平日里略沉了些,但明决只觉得他又瘦了。他关上门,抱着施世朗回到床边,轻轻放下后,为他盖上了被子。他没有马上走开,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施世朗的睡容,过了五秒,也可能是十秒,他伸出手去为施世朗拨开了脸边的发梢。过后,他熄掉床头灯,走到床的另一边,翻开被子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二十分钟后,明决忽然想起来什么,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走过去点亮了墙角的那盏落地灯。事实证明,施世朗还是那个施世朗。即便是睡着了,他也还是那个令明决头疼的施世朗。他不知是夜里搂多了女人睡觉还是怎么回事,本来在床的另一边相安无事睡得好好的,不知何时就转过身来,贴到了明决的背后,摸上了他的腰。明决发现以后,马上就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来,在不弄醒他的前提下,把他推滚回了另一边。安顿好施世朗以后,他重新睡下了。睡得迷迷糊糊时,他突然感觉被子全部都被堆到了自己身上,转头一看,施世朗正蜷缩在床的另一侧,好像很冷一样,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老天,明决抬手用力拍一下前额。多大了,还踢被子。片刻过后,他将被子重新盖回施世朗身上,帮他把被单严严实实地掖好后,才睡了回去。不到二十分钟,那床被子又全都回到了他身上。明决是伤透了神,但他对施世朗是无计可施,只好坚持不懈地帮他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