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世朗扶着腰,忍着胯骨和大腿|内侧的酸痛,十分轻缓地移着步子来到床的一边。他很累,累得真的走不动了,他需要在明决的床上休息一会才有力气回家。明决已经睡了。施世朗拉开被子,在床的另一边躺了下来,再很轻地把被子给盖上。他不希望吵醒明决,转念又想,应该也吵不醒明决。明决已经够醉了。施世朗侧身躺下以后,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合眼睡觉。没办法,他的大脑太混乱了,根本就睡不着。他的脸贴着枕头,闻到上面属于明决的味道,是他记忆里明决的味道,和刚才明决趴在他背上时的味道截然相反。那只是酒气而已。现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他都想不起来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了。唯一还记得的,是明决一面扪着他,一面在他耳边哑着声音问他,自己是不是男人。还有就是,他跟着明决一起动时,脑海里那股想要去吻明决的强烈欲望。可明决根本就不想理他,哪怕他喝醉了神志不清,哪怕是自己转过脸主动迎上去,明决也不想吻他。该死,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为什么不在明决让他走的时候安静离开,弄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该死,他按着自己皱缩的胃腹想,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明决。后来,他在身体沉淀的疲惫下慢慢有了倦意,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明决已经不在屋里了。他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酒瓶、酒杯;樱桃派、蜜桃馅饼;尼龙绳、碎照片,它们统统都不见了。所有与昨晚有关的东西都被清理掉了,就好像昨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施世朗的大脑,皮肤,身上每一处有知觉的地方,都不会忘记,昨天晚上,在这间屋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世朗觉得自己病了。十几天来,他没有睡过一日好觉。每次一闭上眼,他的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那天晚上,他面朝下趴伏在地,明决压在他身上,对他所做的事情。即便是进入了短暂的睡眠,他也总是会做各种各样与明决有关的梦。他梦见,他和明决在阳台,床上,车里,在各种不同的场所做|爱。在梦里,明决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地压着他,连笑都不笑。每次他好像那天晚上一样抱着明决的脖子迎上去试图吻他,明决就会用手把他的脸推回去,不让自己吻他,也不让自己看他的脸。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明决。明决平淡抿着的双唇,明决抓着他胯骨的两只手,明决问进他耳朵里的声音。他没日没夜的在想它们。它们都是他记忆里的东西。从那一个早上开始,明决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回避他,他总是摸不到明决的踪迹。他越见不到明决,就越是想他。他从来不会这样病态的想念一个人。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出问题了。不只是他的精神,他的身体也出现问题了。他发现自己对女人提不起兴趣了。那个晚上过去的第三天,他就在酒吧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那是他最喜欢的类型:纯白色,淡香水,纤细透明,留着一头日本女星的蓬松齐肩发。把她推倒是水到渠成的发展,流苏裙剥下来也是转眼间的事情。可最后,当无花果与杏仁,像遇水的干花一样在施世朗面前缓缓舒展开来时,他却毫无感觉。世朗觉得自己病了。他是最清醒的病人,知道睡不着、没有食欲、行为反常都是病症。他去找了汤岫辛推荐的一位精神科医师,这人擅长催眠疗法,他也许可以在他那里睡一觉。医师比施世朗想象中年轻,三十出头,戴一副宽框眼镜,说话时的语调很是平缓。“施先生,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呢?”医师的声音令施世朗想到了玻璃杯里的温水。“我睡不着。”他睡在躺椅上,半阖着眼睛回答。“为什么睡不着?”“总是做梦。”“什么样的梦?”“跟一个人有关的梦。”“什么的人?”“一个,很厌烦的人。”“为什么会厌烦他呢?”“不知道。”“你会对他生气吗?”“会。”“为什么呢?”“他看不见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很好,会保护我的人。”“那你为什么厌烦他呢?”“不知道。”“他伤害你了吗?”施世朗隔了一段时间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