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条约改订后,中国声威增高。一八八一年,曾纪译一再警告法国,不得妨碍中国在越南权利,否认法越条约,中国有保护越南决心。法方谓总署对西贡条约并无异议,法对越有自由处置之权,中越完属关系为过去之事。曾纪泽请总署加拨兵船南下,使法有所顾虑。恭亲王、李鸿章均不以为然,只求法国不兼并北圻,并无定要不承认西贡条约之意。一八八二年四月,法军二次夺占河内。曾纪泽立即抗议,申述中国有过问越事之权,措词十分犀利,法方延宕七十余日,谓越事已由法使与总署商妥。
二、中法谈判
以&ot;清流党&ot;为中坚的舆论,对外素主强硬,至是更趋激昂。伊犁的收回,自亦有关系。侍讲学士陈宝琛、张佩纶,山西巡抚张之洞(一八三七至一九〇九),力主存越固边,大集水陆各师,必要时立刘永福为越南国王,派李鸿章或左宗棠赴越督办。原较持重的恭亲王亦谓法若尽占北圻,后患将无穷期:&ot;环伺而起者不止一法国,相逼而处者不只一越南,此不特边疆之患,抑亦大局之忧。&ot;署理直隶总督张树声、云贵总督刘长佑同请及时部署,联络刘永福。诏如所议,用意只在对法吓阻,并不欲开衅。
法国的越南政策为不使中国干预。巴黎谈判不协,改由驻华公使宝海(fabourée)与总署交涉。此时因援韩成功(见216页),各方意气方盛,但以韩、越问题同起,不能不审慎将事。宝海质询总署,华军是否前进;抑或后撤。总署仅云,华军系会剿土匪,目前未议前进,亦不能遽撤。一八八二年十一月,宝海与李鸿章会于天津,主彼此不提宗主权或保护权,专议边界与商务,惟中国应先撤兵,以免不必要的冲突,李认为可行。第二天(十一月二十七日),草约商就,十二月二十日签订备忘录,中国撤回北圻驻军,法不侵占越地,亦不损碍越南主权,定云南保胜为口岸,驱逐匪徒,于滇、桂、红江之间划界,北归中国巡查保护,南归法国。此为中法关于越南的第一次协议。
两个月后,法国政局变动,茹费礼二次组阁,不满李、宝草约,将宝海撤任。滇、桂督抚亦指摘草约种种不当。法国既然变议,北京令滇、桂军停止后撤,派李鸿章往广东督办越事,左宗棠筹划江南防务。刘永福得云贵总督岑毓英的支援,及万里请缨的吏部主事唐景崧的激励,二次进至河内附近。一八八三年五月,再度获捷,毙法国大佐李威利(hriviére)。六月,法援兵反攻,滇军假黑旗军旗号截击,中法战争已实际开始。八月,另支法军进攻顺化,迫越南政府签订顺化条约,越南正式受法国保护,北圻由法官管理,红江由法军驻守。九月,黑旗军、越南军俱败,溃退山西,滇军亦向后撤。
法国一面进兵,一面派驻日本公使德理固(atriu)为来华特使,继续谈判,并侦察中国备战实情。李鸿章之被遣赴粤,或系主战派迫他走向同一道路。李谓法人志在通商红江,非欲吞并全越,中国&ot;稍一进兵,势必惹祸上身&ot;。六月,他与德理固在上海相见。德理固故示骄蹇,声言决对越用兵,即与中国开战亦所不惜,要求保证不再管越事。李接曾纪泽电,如让法得手,则有进无止,主持之以严,或竟不理,遂断然拒绝。德理固的态度果然转趋缓和,渭法无并北圻之意,仅欲驱逐黑旗军,通商云南,中国如不阻挠,法亦不犯中国边境,中法划分疆界。李早认黑旗军为中国之累,中国海防绝不可恃,对于德理固的方案大致同意。
李、宝协议无效,曾纪泽再与法外长沙美拉库(插lleleur)商谈,沙美拉库否认越南为中国属邦。曾纪泽以法国议论未定,且与英、德不睦,力主备战,暗助越军及黑旗军,最后不妨归之于各国通商红江,中、法分有北圻。万一法方不肯,即坚持续战,与之长期周旋,法国实不易如愿。沙美拉库促中国撤兵,曾纪泽要求法越停战,黑旗军归中国处理,法国承认中越关系,不再兼并越北,俟法军退出北圻,再商红江下游开放。沙美拉库拒绝讨论,但不欲决裂。及黑旗军战败,沙美拉库又建议划接近广西之地为中立区,主将中立区移至红江流域,彼此条件距离甚远。
时德理固挟法军战胜黑旗军及越军之威,北来天津,向李鸿章提议,由北圻海岸至滇边划一直线,线以北定为中立区,李坚持中、法以河内为分界。总署声明,法军如侵入华军防地,惟有开仗。德理固警告李鸿章法有保护越南全责,候法兵到齐,即将北圻境内持有武器者一律扫清,不论是否华军,均以匪论,遂无法续商。
中国内外当局对于越事,皆不愿用兵,主和的恭亲王、李鸿章如此,被视为主战派的曾纪泽同样希望和平解决,出兵北圻只在防御,使法国知难而退,适可而止。朝鲜多事,李更认为无暇兼顾越南。另派则以为要保朝鲜,须先保越南,倘法国唾手而取越南,中国坐视不恤,日本必将加紧图谋朝鲜。正宜乘法国立足未稳,军事不甚得手之时,亟图挽救。两次河内之役,法国损兵折将,黑旗军名震宇内,纵不能收回全越,最少可保有北圻。国际方面,英国不欲法在越南得势,鼓励中国抵抗,不可割地弃权。表面上德国对中国亦表支持。甚至已撤任的宝海亦劝李鸿章采坚定行动,指法政府违约。于是议战的奏折纷上,清廷重作军事部署,命李与左宗棠、彭玉麟分办北洋、南洋、广东防务,滇、桂巡抚儆备,激励刘永福续战。李久成众矢之的,对于德理固的要求,既不敢承诺,又力言目前中国实力绝难将法人逐出河内,他国援助亦不足恃,争端应早结束。但他并无妥善办法,复昧于敌情,直至法军行将进攻之时,尚说法国无意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