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夏摇了摇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小瓷碗,捏碎了一块乳糕,又加了点儿水,摇匀后兜出一小勺,递到天恩嘴边。罗怀秋被罗怀夏的事无巨细震惊了,都这种时候他竟然还顾得上喂小天恩。天恩是饿坏了,闻了闻乳糕糊糊,这回倒是很听话地吃了下去。待吃了小半碗乳糕糊糊后,天恩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开始犯困,小嘴巴砸吧了一下,吐出了一个奶泡泡又睡了过去。等天恩闭上眼睛后,罗怀夏轻声对罗怀秋说道:“乳糕里放了安神药,差不多可以让天恩睡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到慈宁宫。”罗怀秋吓了一跳,“天恩这么小,这安神药会不会伤到他?”罗怀夏又按了按罗怀秋的嘴唇,低声道:“小声点。安神药剂量很小,并无大碍。况且,能活着比什么都好。”罗怀秋听到最后一句话,自以为冷静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罗怀秋抱紧了天恩,向罗怀夏庄重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马车已经驶到了东华门。罗怀夏摸了摸罗怀秋的脸,向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吹灭蜡烛,便下车了。罗怀夏下车后,沈岐继续驾着车驶向御马监。罗怀秋在黑暗中抱着天恩,除了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辘辘声,四周一片阒寂。罗怀秋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她知道这绝对是最令人窒息的等待。终于,车厢摇晃的幅度渐渐减小,罗怀秋听到沈岐和人交谈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车帘被掀开了。“罗小姐。”罗怀秋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忽然出现的光亮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罗怀秋只勉强看见一个穿着内宦制服的少年向她伸出手。罗怀秋想起罗怀夏的吩咐,恭敬地叫了一声“宁公公”,搭住少年的手,借他的力从马车上下来。宁诚安向罗怀秋微笑了一下,低声道:“一会儿得委屈罗小姐扮作奴才手底下的宫女。小姐千万跟紧奴才了。有人同您讲话您也别理他们,奴才会替您回答的。”罗怀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宫女的衣服。罗怀秋紧张地点了点头,答道:“何来的委屈,有公公相助怀秋感激不尽。公公放心,怀秋定不会妄加举动。”宁诚安仍是一脸微笑,伸手欲抱过罗怀秋怀中的天恩,“罗小姐折煞奴才了。想必罗小姐也抱不动小少爷一路,还是将小少爷交给奴才吧。”罗怀秋犹豫了一下,但想想看现在也退无可退,宁诚安犯不着再来害天恩,也就由着他抱走天恩。一个小黄门捧着一只木箱过来,宁诚安打开木箱,将天恩放了进去。木箱刚好就和天恩差不多长,待天恩躺稳后,宁诚安又搁了一层木板,放了两只火铳上去,最后合上了盖子。看见罗怀秋担忧的眼神,宁诚安主动解释道:“一会儿奴才是以给殿下呈贡新制的火铳为名义领您入宫。罗小姐放心,这盒子是特制的,不会压着小少爷,两侧也有通气口,小少爷也不会闷着。”罗怀秋只得点点头,向宁诚安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宁公公真是步计出万全。”宁诚安笑笑,“罗小姐谬赞,这也都是世子爷吩咐的。”宁诚安也不再多废话,让罗怀秋和那个小黄门一起抬着木箱,准备离开。宁诚安虽然只是七品的监官,但他是太子跟前的近侍,其他大小宫人见到他都要给他几分颜面。虽然一路上御马监的人也奇怪他为什么会到这儿,却碍于其身份没有上前多问。待三人顺利地出了御马监后,罗怀秋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然而正当罗怀秋放松了些警惕时,他们被拦住了。“哟,这不是宁监官吗。”一名衣着六品内宦制服的黄门在七八米远处叫住了宁诚安。宁诚安皱了皱眉,不得不停下脚步,回道:“何公公。”何公公轻轻拢了拢袖管,好像没有看出宁诚安的勉强和不耐,慢悠悠地问道:“宁公公大清早地来御马监做什么?”宁诚安面无表情地按照预先定好的内容答道:“奴才奉命来去呈贡给点下的新制火铳。”何公公仍是不肯放过宁诚安,笑着问道:“火铳这些不该是兵仗局负责的吗?您怎么来御马监呢?”罗怀秋心如擂鼓,只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个何公公给识破了,忍不住小腿开始颤抖。宁诚安微微错了错步子,挡住罗怀秋的身形,仍是不紧不慢地回那何公公,“奴才也不知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您若是想刨根问底,得问陆掌印。”“哼,少给我扯虎皮装神弄鬼。”何公公冷笑了一下,“你一个小小七品监管,难不成还是陆掌印亲下的指令?为何说不出缘由?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打着殿下的旗号招摇晃骗吧!”说着,他就要上前查看那只木箱。罗怀秋只觉得心跳被生生掐停。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努力日更!☆、冒险(2)罗怀秋看到宁诚安握紧了拳头。宁诚安拦住何公公伸前的手,声音里带了几分严厉,“何公公,您这是想比殿下还早一步动这火铳吗?”何公公神色不忿,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冷哼了一声,道:“宁监管倒是会给人扣帽子。宁监管为什么会来这御马监,你自己好自为之!”宁诚安似也压不住火气了,“何公公把话说清楚。奴才做了什么亏心事要好自为之?”言罢,转头吩咐那个小黄门,“德喜,把箱子打开了让何公公瞧个清楚。省得何公公再替咱们瞎操心。”罗怀秋呼吸忍不住一滞。德喜怯生生地看了何公公一眼,轻轻将箱子放到地上,罗怀秋尽管心慌,也只得配合着他的动作。箱子放到地上之后,德喜绕到箱子前部,轻轻掀起盖子的一角,刚好够让何公公看清里面装了几只火铳。德喜又看了宁诚安一眼,宁诚安向他点点头,他就迅速地将盖子又扣上,和罗怀秋一起将箱子抬了起来。何公公见刁难未成,面色不禁有些难看。宁诚安无意与他纠缠,垂着眼睛问道:“何公公这下可满意了?下官可是能走了?”何公公神色阴晴不定,正当宁诚安准备自顾自离开时,他又开口了:“慢着,宁监管,咱家怎么不知道,司礼监还有宫女了?”矛头一下子就对准了罗怀秋,罗怀秋控制不住,身子还是微微颤了颤。何公公也是察言观色惯了,一下子就看出来罗怀秋的紧张,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你这小宫女紧张什么?”罗怀秋用力握紧拳头,让指甲掐入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照着宁诚安的吩咐只是恭敬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宁诚安面不改色,“她是慈宁宫的宫女。殿下着她一同来查验。”见何公公仍是一脸怀疑,宁诚安索性又加了一句,“是下官的对食。”罗怀秋被口水呛了一下,低着头一动不敢动。何公公脸上的神情就很精彩了,不过这回倒没有出什么刁钻的问题,只是阴仄仄地盯着宁诚安,“宁诚安,你倒是好本事!”宁诚安懒得理他,微微低了低头算是行礼,沉声道:“何公公若是无事的话下官就先行告退了。”言罢就用眼神示意罗怀秋他们跟上。何公公着实让罗怀秋他们吃了一个大亏,这么一来一去磨嘴皮子浪费了近一刻钟的时间,而他们这才刚出御马监呢。宁诚安生怕再多出变故,领着罗怀秋他们走得飞快。罗怀秋心中暗叹幸好她是练过些内家功夫的,不然这回准得交待在宫里了。而德喜瞧着和罗怀秋差不多年纪,抬着这么重个箱子竟然也能跟得上宁诚安的步子。经过了中书房,就是护城河,护城河旁有不少巡逻的锦衣卫,各个都是龙行虎步,眼神一扫都吓得罗怀秋心虚。宁诚安看起来人缘很好,好些锦衣卫见着他都要同他招呼寒暄。宁诚安只得满脸堆笑地解释他有要务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