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兰泽说完,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半晌,在安岚脑内编排重演、疯狂纠结过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其实我……”
吴兰泽半睁开眼,眼神清冷地扫过去。
安岚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道:“我真的好像见过你表兄。”
“对啊,我刚刚不就在解释吗?你当然见过了,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三个小时候是一起玩过。”吴兰泽有些莫名地看着他道,“就在泥塑小人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你不就来了吗?你也在胡家住过的,你都忘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最近有见到过他,就是最近!”
安岚下定了决心说出口,却是迟迟不敢抬头看向吴遇了。
“什么意思?”吴兰泽眯着眼,眼底透露出些许焦躁道,“我没听懂,最近是什么时候?你们是在哪里见到的?”
“佯苹镇。”
“佯苹镇?怎么会在那种地方的?”吴兰泽不安地咬了咬嘴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确定是我哥?佯苹镇我们也去找过,那地方他是不会喜欢的。他……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每看阙下丹青树,不忘天边锦绣林。’你是这么说的吧?他给自己以后的学堂取名为‘锦绣’。”安岚不自觉地捏紧拳头说道,“而佯苹镇也恰好有一个‘锦绣学堂’,学堂的主人……姓胡。”
“他在那里?还是巧合?”吴兰泽一瞬间欣喜道,可很快他就开始害怕这是个令人失望的巧合。他抓住安岚的双肩,急不可耐地追问道:“你们相认了?你们还说了什么?你向我发誓你没有骗我!”
“我不会骗你!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重要,绝对不会骗你!”安岚拉住他手安抚着说道,“我也不希望是假的。在我说之前有件事你必须知道,那就是当中间隔了这么多年,再见面的时候我没能认出他,直到你刚才提到……”
“你不记得他,他也不记得你?”吴兰泽瞪大双眼凑近道,“快说!”
“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安岚艰难地扯动嘴皮子说道,“你知道的,我们在佯苹镇遇到了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都和一个书生有关系——那个书生就是你表兄。那日我在街上,就是被他给拦下,请求了援助。他站在路中间,眼神也没有看向其他人,他只是盯着我,好像专程是在等我……那时候我也有疑惑,为何他只独独找上了我?但我当时佩了剑,因此就以‘他是想找个靠谱的人寻求帮助’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们碰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十分奇怪……”
吴兰泽紧张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的是‘别来无恙’这四个字。普通人与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时,会用上这几个字吗?”
“他明明……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你?”
“表兄从小时候开始就过目不忘,对不对?我才想起来,他从小记性就很好的。如果他真的是认出了我,那么在那种情况下,向我请求帮助也许的确是最佳的选择。”安岚道,“他……他在佯苹镇上遇到了些没法脱身的麻烦事,兴许是在走投无路之时终于看到了一个……看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安岚。”
吴兰泽向他靠近两步,一个小圆点形状的月光打在他的眼皮上,他面上已无明显的波动,看起来云淡风轻。但他微拧的眉头,仍旧还是出卖了他心里潜藏不住的不安与紧张。
他等一个确切的回答已经太多年,真要面对时,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控制住自己意图临阵脱逃的脚步的。
这个答案,早晚是要知道的。
“我就问你一件事。我的表兄胡遇,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你说的那件佯苹镇的麻烦事,我表兄到底有没有熬过那一劫?”
安岚酝酿了一下措辞,他对上吴兰泽的眼睛,又怎么也无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安岚。”
“死了。”
吴兰泽微微瞪大了眼,而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啊我……”安岚为自己的脱口而出有一丝后悔,他紧张地瞧着吴兰泽,生怕对方会因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号啕大哭起来。
如果真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只是吴兰泽并没有如他预想那般痛哭流涕,他点点头,往后撤了一步,开口对安岚说道:“原来如此,还真是最糟糕的那一种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