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敬尧伸手挡住了他的脸,那双手是滚烫的,很热,在这个已经渐渐凉下去的秋日,让他觉得从脸颊到嘴唇,再到心底都沸腾起来。这个吻持续了半分多钟,结束的时候谢灵曜闻到四周一股淡淡的咖啡味,他伸手擦了擦嘴角,将车窗摇上,心砰砰直跳,一转眼,严敬尧已经坐在了他的身旁。谢灵曜安静了一会儿,他还没从这个非常不平静的吻中恢复,天却黑得越来越早,他们耽搁了片刻,此时车窗外已经是一片月色。直到回到楼下的停车场,谢灵曜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严敬尧熄了火,却没有下车,他趴在方向盘上,转过头凝视着谢灵曜。谢灵曜觉得他的目光像刺,刺得他心痒难耐,刺得他浑身战栗。他不敢露怯,于是直视回去,问:“你有话对我说?”“谢贞明,你刚才不高兴了,是因为我今天耽搁了一会儿吗?”严敬尧掂着他的手指,温声细语地问。“不是。”谢灵曜反驳得飞快。前面一辆车开了过去,意外地把他吓了一跳,猛地一激灵。他现在一惊一乍的,像是底座安装了弹簧的小摆件,轻轻一碰就会弹来弹去。“应该就是这件事了。”严敬尧攥着陛下的手指,用力握紧,“我跟你道歉。”“我不是告诉你不是……”“那陛下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谢灵曜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心情不好,在生气,又是因为我生气,所以我觉得……”严敬尧看见谢灵曜脸上的怒气越发严重,手攥得也越来越紧,“我觉得你在暗示我。”被攥着的那只手被拉过去,谢灵曜有些慌张,他想把手拉回来,不由得紧紧蜷缩着手指。他的手指已经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一弯曲便会碰到让他一蹦三尺高的东西。“你混蛋!”严敬尧对陛下的咒骂置若罔闻。他向来将这些批评当作调情的方式。谢灵曜用力抽出手,他感到一直盘踞在心头的惶恐与不安在蔓延,虽说表面上一直是他在发怒,可对严敬尧而言,这些丝毫构不成威胁。严敬尧牢牢牵着他的感情,谢灵曜已经敏锐地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知道这人到底暗中使了什么样邪门的招数,让他欲罢不能,让他现在想逃却越陷越深。“谢贞明,你知道我今天也很忙,我也不是故意拖时间,比平时晚了一小会儿,但好歹算是解决了。我在工作上已经需要处理很多麻烦了,所以陛下要多哄哄我,让我开心。”“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谢灵曜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额头一滴冷汗流下,咬牙切齿地回答,“我从刚才就在,应该想把你关起来,再给你上重刑,最好再割掉舌头,让你闭嘴!”“好啊陛下,要我陪你去挑款式吗?”“你说什么?”严敬尧脸上笑意更深:“陛下,你喜欢什么样的刀?喜欢什么样的锁链?喜欢什么样的惩罚?想要怎样惩罚我?在我身上留几道伤?不如我们来详细说说,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你可以畅所欲言。你知道,像我这样的导演,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车厢内狭窄逼仄的空间,让询问变成了拷问,谢灵曜觉得越来越喘不过气,那些还不过只存在于想象中的酷刑,惩罚,现在都变成了暧昧气息的一种。谢灵曜光是想象一番就觉得很要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伸出手,指尖在严敬尧身上划过,想象那手指像刀一样割开严敬尧的衣服,让那具身体因刺痛颤抖起来,再牢牢地抱住自己。无论锁链在谁身上,目的都是为了牢牢控制住自己所爱之人,那是暗流涌动的爱,是流动的、滚烫的火山熔岩。最终意外并没有在车里发生,皮皮还在家嗷嗷待哺,趴在狗粮袋子边上,对着空房间发出狼嚎。上帝听到了小狗的呼声,没让缺德的人类拖延到家的时间。当严敬尧把谢灵曜的手,狠狠按进他的衣服里时,他们身旁的车位刚巧停进了一辆车,那辆车在停下的瞬间发出一阵难听的噪音。于是一触即发的氛围被破坏,谢灵曜在那一瞬间抽出了手,他深深吸了口气,说:“下车吧。”短暂的风平浪静,背后酝酿是更大的浪潮。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电梯上等待的那几十秒就变成了对心意的考验,都成了对正人君子的嘲笑。而进门的瞬间,他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脱掉彼此的衣服,鲜血淋漓地撕咬在一起。你身边的人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呢?在极度的亢奋之中,人的皮囊,会像一层蛇皮渐渐褪去,露出赤裸的真面目。皮皮在家嗷呜嗷呜了半天,总算把人盼来了。天气渐冷,小狗饿得比平时快,因此当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的时候,皮皮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眼巴巴等着饭来。然而很不幸的是,主人又忘记给它喂饭了。【作者有话说】皮皮:讨厌人类。受伤的总是皮皮皮皮有点生气,它本来向老天爷许愿,许愿他的主人可以赶快回家,老天爷满足了他的愿望,但同时调剂了小狗狗这个愿望的最终目的:早点吃上饭。皮皮已经不想去刨门了,它晚饭还没吃呢,窝在狗窝里懒得动。本来还指望着主人回来除了狗粮,再来点生骨肉和罐罐,吃完饭有酸奶那就更好了。呵呵没想到这人根本没注意到小狗,抱别人去了。皮皮对此感到无语,上次它多管闲事还被教育了,这回它才不想折腾呢。哎,这个世界上,好人被人拿枪指着,好狗被人拿晾衣架指着。皮皮小小年纪感受到了世态炎凉,全程窝在香蕉船里睡大觉。听见屋里动静大了,就骂几句,动静小了,就干脆不理了。严敬尧还算有点良心,他大半夜开门给皮皮开了个罐头,还给了一杯酸奶,但他没开灯,黑灯瞎火的,皮皮断定这人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做。等一切渐渐恢复平静,又是一夜过去了。谢灵曜第二天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清楚地意识到,彻底地爱上一个人了。而当他彻底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想的却是,他要离开了。如果这是严敬尧的阴谋,那他的确是个一个爱情中的恐怖分子,把谢灵曜的身心牢牢地攥在手中。无论他的容貌或是性格再怎么变,某些本性,是永远不会变化的。比如对陛下病态的迷恋,比如不动声色的掌控力,比如知道这个叫谢贞明的皇帝的太多秘密,注定要跟陛下继续纠缠下去。谢灵曜变得阴晴不定,谈恋爱使人变幼稚,他的威慑力已近乎丧失殆尽,因为严敬尧从不会因为他偶尔出现的阴鸷气息而恼火。可爱,这是看待张牙舞爪的宝宝的态度,没人会拒绝一只具有杀伤力的小比,小比摧毁世界都是对人类的恩赐,养狗人比瘾犯起来拦都拦不住。严敬尧最怕的是温柔似水,柔弱不堪的人,无论男女。谢灵曜偶尔在公司见过怯生生又做不好事的实习生,难得在严敬尧脸上看到不耐烦的神情。天气渐渐冷下去,南方的秋天很短,空气湿气很重,未必一场秋雨一场凉,下了雨反倒愈发湿热,有些回南天的征兆。路面湿漉漉的,连脚踩在柏油路面上,都好似踩在新鲜的泥土上似的松软。路边梧桐树挂着露水,街头巷尾仿古民宅的木门被洇湿一片,蒙了层雾似的如梦似幻。若非叶尖上一点枯败的黄色,会以为是某个静谧的初春。谢灵曜很快就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对于恋爱他无计可施,但除此之外他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得妥帖恰当。适应现代人的生活并不困难,熟练掌握一门新的工作也不难,比起面对镜头,谢灵曜更喜欢幕后,他也乐意为一部影片增添许多颇有雅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