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问张家兄妹:“既然你们知道我们何时来到此地,可知我们回去的具体时间?”张凤鸣道:“我们只知道你们在这里停留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具体哪天离开的却不清楚。太太爷爷,太太奶奶,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令狐冲道:“我们打算在这个江湖上走走。”张凤鸣、张筝离开后,无忌盯着令狐冲道:“师兄,总觉得你来到这里有心事。”令狐冲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有心事,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无忌,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我前世是华山派弟子吗?现在看来,这也不算说谎。”接着他便将他的来历讲了一遍,“我本以为前世之事或许只是我的梦境,没想到竟让我又回到了这里。”无忌之前已经经历过睡了一觉便到了一百年多年后的震惊,此时再听到令狐冲所言,便没有那么吃惊了。她很快整理了思绪,问道:“师兄,你在此地可还有什么遗憾之处想要弥补?”令狐冲沉吟道:“师父、师娘抚养我长大,教我武功,对我恩重如山,我这第一件事,便是希望能达成师父、师娘的愿望,化解华山派的危机。我之前年轻识浅,没能看懂嵩山派左冷禅的野心,现在想来,他先是阻止衡山派刘正风刘师叔金盆洗手,又支持剑宗来我华山派夺权,恐怕是对五岳剑派其他四派有所图谋。我华山派因剑气之争,人单力薄,恐怕会被左冷禅先拿来开刀。”无忌分析道:“我初来此地,对江湖形势算不上了解,先胡乱分析一下。要想在左冷禅的逼迫下保存华山派,有两个方向。一是提升华山派实力。但武功的提升非一朝一夕可办到,要想壮大华山派,最迅速的办法便是请风太师叔出山,气宗剑宗合并,兄弟齐心。”令狐冲摇头道:“风太师叔曾说过再也不见我,劝他出山,唉!恐怕不成。气宗、剑宗仇深似海,想让他们握手言和,也难得很。”无忌道:“中原武林和明教当年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在蒙古人的共同威胁之下,还不是暂时和解了吗?我觉得此事不是毫无转圜。第二个方向,便是从嵩山派和左冷禅身上下手,让他们没有余力对其他四派下手。”令狐冲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我第二件要做的事便是找到杀害六师弟的凶手,为他报仇。当年我误以为六师弟是被我误杀,现在想来,却觉得事实恐怕并非如此。当时我内力全失,怎么可能失手点死六师弟?而且,紫霞秘笈也同时失踪了。”当时华山派内有剑宗上门夺权,外又不明桃谷六仙的真实身份,为了躲避他们,岳不群决定带众弟子出门避祸。令狐冲被桃谷六仙胡乱治伤,致使内力全失,命不久矣,为免他奔波劳累,岳不群让他留在华山养伤,并留下六弟子陆大有照顾他。岳灵珊偷听到父母谈话,知道要想让令狐冲内伤复原,须得他自己修炼紫霞神功,于是她便偷了紫霞秘笈,连夜送回华山。令狐冲不肯偷学师门绝学,点了执意要为他读紫霞秘笈的陆大有的膻中穴,自己起身离开。没想到等他和追踪岳灵珊而来的岳不群一起返回屋中时,发现陆大有身死,紫霞秘笈也不见了。当时令狐冲误以为自己下手过重,因此害陆大有丧命。后来他武功、经验渐长,开始有了怀疑,他当时真气不纯,点了陆大有膻中穴,决不致因此杀死他。无忌道:“不错,我觉得杀你六师弟的和偷盗紫霞秘笈的,恐怕是同一人。”令狐冲道:“我要做的第三件事,便是要寻回紫霞秘笈。第四件事,是为林师弟找到真正的辟邪剑谱,洗刷我的冤屈。”无忌握住他的手道:“师兄,当日你陪我去做我要做的五件事。如今轮到我陪你了。”令狐冲见无忌眼波流转,情意无限,心里一热,反握住她的手,叫了一声:“无忌!”令狐冲算算时间,此时距离他在洛阳落水已有半年时间,不知华山派众人是仍在福州,还是已回了华山。无忌道:“当日你林师弟的父亲曾留下遗言,说不得翻看他们家向阳巷老宅中的祖传物事。这祖传物事,我想多半便是什么辟邪剑谱的剑谱。杭州离福州不远,咱们便先去福州一趟,说不定在福州便能碰到你师父、师娘。只是,师兄,按照你的说法,你原本已在洛水中被淹死,不知你师父他们有没有找到你的尸体,咱们又以什么身份去见他们?”令狐冲道:“我如今的相貌和落水之前十分相似,我便冒充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失散的双胞胎兄长吧!”他落水之前二十六岁,在元朝生活了二十多年后,如今已三十二岁,但或许是因为所练内功的原因,他看起来和二十六岁时差别也不大。两人一路向南,这日到了仙霞岭,他们贪赶路,错过了宿头,便在悬崖下的一个小山洞中过夜,却恰好撞见日月神教中人伏击恒山派。恒山派此次由定静师太带队,带了四十二名女弟子赴闽,是因为接到了嵩山派左冷禅的传令,说得到了魔教要去福州抢夺林家辟邪剑谱的消息,五岳剑派应一齐设法阻拦。没想到她们在浙江便被魔教伏击,若不是得无忌、令狐冲出手相救,她们非伤亡惨重不可。和定静师太叙过话后,恒山派一位十七八岁、秀丽绝伦小尼姑将水壶递给令狐冲道:“令狐师兄,你伤都好了吗?我听我爹爹说,你被桃谷六仙害得受了重伤,后来又在洛阳落了水,失踪了,心里担心得很。如今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令狐冲见仪琳一双妙目充满关怀之情,心里感动,说道:“仪琳师妹,我伤都好了,你不用担心。”他说完心里“咯噔”一下,想道:“坏了,我本来打算冒充‘令狐冲’的兄弟,这下可露馅了。不过听仪琳小师妹话中的意思,好像师父他们并未发现我的尸体,只是以为我失踪了。”他看了无忌一眼道:“我落水后幸得这位张姑娘所救,又得她治好了内伤。”令狐冲听了定静师太所说,担心此时身在福州的华山派众人,和无忌辞别了恒山派众人,先行离去。第三天晚间,无忌、令狐冲在廿八铺附近的一处树林中听到了打斗声。两人过去查看,见数十人点了火把,围成一个圈子,圈中定静师太正在力斗七名黑衣人,圈外躺着数十名恒山派女弟子。两人救下定静师太,那群黑衣人不敌他们,迅速退走。两人又解了恒山派女弟子的束缚。定静受伤颇重,临死前托令狐冲将一众女弟子送到福州无相庵去。令狐冲问老成持重的仪清发生了何事。仪清回忆道:“当日和令狐少侠分手后,师父带了我们来到廿八铺投宿,却见镇上空无一人。师姐、师妹们都被魔教的人使计迷倒了,师父带着我四处寻找她们。后来,嵩山派的钟镇、邓八公、高克新三位……三位师叔出现,”她说到“师叔”二字时颇为不满,显是对他们没有好感,“他们要师父同意五岳剑派合并一事,才肯帮我们去救人。师父自然不肯。后来,我们追着众位师姐妹拉下的鞋袜、帽子等物,追到了这里,师父和魔教的人动起手来……”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扑到定静师太的尸身上哭了起来。无忌、令狐冲见恒山派女弟子哭声甚悲,觉得不便打扰,转到一棵树后。令狐冲道:“好嵩山派!他们对恒山派见死不救,这不是和当初在药王庙对我们华山派一样吗?”无忌道:“恐怕不止见死不救吧?”令狐冲心念一动道:“是了!咱们刚到时,他们说‘魔教在此办事,还请不相干之人速速离去!’日月神教的人可不会自称魔教。他们是谁?总不会,总不会是……”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但又觉得“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就算嵩山派一向行事霸道,那也不至于直接对其他四派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