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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不远处的林中人影一闪，小唐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走了出来。

&ldo;坐吧，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rdo;见小唐规规矩矩地垂手站在自己面前，一副犯错的学生见先生的模样，卫昭忍不住有些失笑，&ldo;你又不是我属下了，难不成还怕我罚你?&rdo;

&ldo;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唐青永远都是你的属下。&rdo;小唐突然脸色一正，神情坚决地道。&ldo;卫大哥，还是让我跟着你吧。&rdo;

&ldo;胡说!&rdo;卫昭皱眉轻斥，&ldo;你现在已经是谍报组长，五品校尉，在军中正有大好前途，跑出来跟着我做什么?&rdo;

&ldo;可是你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人单势孤，又武功尽失，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rdo;小唐涨红了脸，一脸急切地争辩道，&ldo;当初你被押解上京的时候，拾儿一晚上没有睡觉，翻来覆去地只管跟我说当年的事，到最后眼睛都红了。可是你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妄动，要他好好尽忠职守，拾儿没办法，只好咬牙守在军中不敢离开。我职位低，又掌谍报，行动比他自由得多，他就再三地求我一路跟着保护你。我是对他起过誓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这样子一个人……&rdo;

&ldo;你们两个真是胡闹!&rdo;卫昭脸色一沈，语声中已带上了明显的怒意，&ldo;原来你从那时候就跟着我了?不是我回到北疆之后才找来的?霍炎怎么会容你这样乱跑!&rdo;

小唐低头嗫嚅道：&ldo;我称病告了长假，是林副将走前批准的，霍炎应该没有留意。&rdo;

卫昭忍不住摇头，略带薄责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责备他几句，可是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道：&ldo;你还是回去吧，军中需要你这样的人，倒是留在我身边没什么用处。我从今以后绝足沙场，远离纷争，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谁还会来找我的麻烦?&rdo;

&ldo;谁说没人?&rdo;小唐冲口道，&ldo;那个雷聿……&rdo;

只说了一半，立刻尴尬地闭上了嘴。

听到雷聿的名字，卫昭的目光闪了一下，眼中的神情颇为复杂，似是有些隐约的温柔，又夹着几丝淡淡的惆怅。

&ldo;雷聿……他是不会伤我的。&rdo;

语声悠悠淡淡，却异常肯定。

……

过了一会儿，小唐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ldo;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rdo;

&ldo;可能吗?&rdo;

&ldo;为什么不?&rdo;小唐暗中咬了咬牙，仿佛有些不太情愿，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地道，&ldo;那个人……其实他，对你是很好的。这一路我暗中跟着你，什么全都看到了，包括……有些连你也不知道的事情。为了救你，他真的做了很多事，甚至违心地向人低头妥协，可是他都没跟你说过，他……&rdo;

卫昭不出声，静静地靠在大树上，听小唐低声地细细说着，脸色看上去淡漠如水，眼中却下时有光芒闪动，泄露了心底隐藏的情绪。

过了很久，直到小唐停住口，他才轻轻地问了一句：&ldo;小唐，你真的认为我应该和他在一起?&rdo;

小唐怔了一下，本能地张口想要回答，可是迟疑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有些矛盾，又有些迷惘，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ldo;我不知道。&rdo;

&ldo;因为你终究忘不掉，他是我们的敌人吧?&rdo;卫昭仰头望着天空，有些出神地道，&ldo;小唐，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那时候你和拾儿才五六岁大，可是都已经没有爹娘了，整天裹着个破麻袋片，像小狗一样在镇上到处钻来钻去找东西吃……&rdo;

&ldo;可是整天都吃不饱，几乎没有一天不是饿得眼睛发黑。&rdo;小唐接话道，&ldo;那时候北疆乱得很，魏军时时过来劫掠，老百姓过不上一天安生日子，随时准备着逃避兵祸，可还是常常死于非命。我和拾儿，还有好多孩子的家，都是这样没有的。要不是丁大将军那一年进驻北疆，我们恰巧遇上了你，大概也早不知冻死饿死在什么地方了。&rdo;

&ldo;可是我救得了你们两个，却救不了所有的百姓。&rdo;提起当年的旧事，卫昭的声音有些低沈，&ldo;记得我跟随丁大将军初到北疆的那一年，时常会听到魏军屠村的消息，出外侦察时更是经常看到累累的白骨，遍地都是，无人收殓。直到一两年以后，我们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才算把魏军逐出了北疆，可是这些年来，为了守护北疆的平安，我们也付出了不少代价。&rdo;

&ldo;宋平、成远、周明威、齐洛、郑重……&rdo;卫昭连想都不用想，随口便说出一长串阵亡将士的名字，脸色在凝重中带着哀伤，&ldo;这只是我认识和熟悉的将领，可还有那么多士兵，是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对朝廷来说，他们只是战报上的一个伤亡数字，可是对他们的家人来说，却都是父母的心头血肉，妻子的终身依靠，家里的挂念牵系。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没办法扭转朝中的政局，更没有能力左右天下的大势，可总有一些事是我可以做到的。这么多将士埋骨北疆，我总不能令他们死不瞑目吧?&rdo;

小唐没有回答，年轻的脸庞上一片肃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一眼卫昭，有些犹豫地欲言又止。

&ldo;你想说什么?&rdo;卫昭温和地笑了笑，&ldo;跟我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