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前一天晚上程芳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包包面,周树之守着客厅里的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周焱从房间里出来,从冰箱里拿出一杯小盒酸奶,一饮而下,喝完之后丢到垃圾箱里。
周焱心里从早上就开始莫名的烦躁,是一种无由头的像火烧一样的焦躁,他刚在大冬天里喝完一杯冰冻的酸奶,依然没能压得住心头的火,于是他换好鞋,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程芳一边包包面一边在和她的闺蜜视频聊天,旁若无人,对话音量开得可以咋呼死一大群魔鬼。周焱对周树之说,&ldo;爸,我出去一趟。&rdo;
周树之担忧地看着他,&ldo;外面这么冷,你出去干嘛?&rdo;
周焱意志坚决,&ldo;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rdo;说完便轻声带上门,按下电梯,出了小区。
夜间气温低,但没有风,小区的街道干干净净,只有熹微的路灯发着亮,行人也很少,既寂静又荒凉。偏偏周焱最喜这样的地方,他焦灼的心慢慢冷了下来,愈到那种举国同庆的虚热闹的节日里,他那种天然的孤僻性就越让他难以自安。
烦。羡慕。自卑。躁。这些绞在一起竟然让他一时间聚了一股热气,走在路上也没冻得闪闪发抖。
走出了小区来到中央广场,这里的人璀璨得一大堆,喷水池依然卖命闪亮地工作,led灯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制造梦幻,人来人往都是一副笑脸,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城市很多地方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没有这些,那还能叫过年吗?在商家和消费者的齐心协力祸害下,中央广场这里分分秒秒都有人甩小型鞭炮,是那种可以制造色彩与光晕光效的小型爆竹,活生生地为节日添了一层必不可少的热闹。
周焱依着人群走过去,漫无目的,他想那爆竹有什么好玩的,点一下燃一下欢呼一下随后转瞬就熄灭了,不过是虚的景。燃放爆竹的都是一些小年轻,三三两两的,男女成群,笑得肆无忌惮,着实开心。
周焱看了心不禁动了一下,若说全然无感那是假话,他有点羡慕这群人,应该是朋友吧,一起玩一起疯……慢慢的,他想到了李烈。
若说周焱自小到大一个朋友没有也不全然,只是他天性偏执,越长大,这股偏执如附骨之疽,已经深深地嵌入到他的骨子里。
他对别人的要求太高,自然不是屈子那种&ldo;举世皆浊我独清&rdo;的情怀,只是占有欲太强,一旦认定某个人,就算是朋友,也须得那个人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常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做朋友反而会害了别人。这些年来的同学同桌现在几乎样貌都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这现任同桌李烈他留了一两分的意。
正在乱想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周焱回过身,他以为会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却看到的是杨威,旁边还有一个女生。
&ldo;学委,一个人出来玩吗?怎么不去买点鞭炮放!&rdo;杨威笑嘻嘻地说,他手里一大把花红柳绿造型各异的鞭炮。
&ldo;哦。&rdo;周焱应了一声之后发现自己没话和杨威说,他顿觉尴尬。还好杨威浑然不知,他怕女生着急,匆忙和周焱打完招呼之后便窜到广场人少的地方和那女生一起招招摇摇地甩着萤光四溅的鞭炮。
周焱本来心静如水,突然被杨威一搅也忍不住去围观,他见广场中央有人用烟花表演,里外都围着人,他便凑了过去,看到热闹处,人群叫和声如浪般高,因为兴奋所以有的人开始乱挤,周焱见势不好,想冲出去,已经晚了,他被人狠推了一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李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扶住了周焱,安全地把他从挤挤闹闹的危险人群中拖了出来。周焱刚站稳,就听到李烈严父般的训斥:
&ldo;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待着,晚上跑出来干什么!你又怕冷,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还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那烟花有这么好看吗?!刚才要不是我,你多危险,被别人踩了可怎么办!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rdo;
周焱第一次见李烈这么发这么大的火,当然在班里也有发火的时候,可那都是管理班级对别人,而对他,这货向来不是嬉皮笑脸就是笑呵呵笑哈哈,怎么今天像换了一个人,他发的是哪门子神经。
没等周焱反应过来,李烈意识到发火发得有点过度,立马敛去了怒气,着急地问,&ldo;你刚才有没有被别人踩到撞到哪里?&rdo;
周焱摇头,李烈长吁了一口气。
李烈这货眼力见地打探周焱,见他面色正常,又伸手摸他的手,竟然有点热,不禁感慨这小爷真是个怪物,时冷时热的,也很可惜,他又少了一个理由握他的手。
李烈神态秒变,从怒气冲冲换到嬉皮笑脸,他勾住周焱的肩膀,&ldo;你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来干嘛?&rdo;
呃……周焱也不知道他是出来干嘛的,他两眼茫然一脸蒙圈。
&ldo;你不是出来买酱油的吧?&rdo;李烈笑哈哈地问。
周焱认真地点头,&ldo;嗯。我是出来买酱油的。&rdo;
李烈,&ldo;……&rdo;
周焱反问道,&ldo;还问我,你没事老跟踪我干嘛?&rdo;
李烈假装嫌弃地瞥了一眼周焱,&ldo;这位小哥,能请你可以不要这么自恋吗?&rdo;
&ldo;那你大晚上的出来干嘛?&rdo;周焱面色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