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这边离县城远,渔民手里又没多少钱,买生活用品很不方便,为瞭解决生活困难,这边一年有两次的集市,村里人可以去集市上卖自家存的干货,然后换些针线和其他必需品回来。
每次集市,这边就跟过年一样,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
“过年的压岁钱都叫娘讨走,身边连一个子儿也没有,有甚好玩的。”金锁表哥有点不满地撅嘴。
二舅妈伸手拧了小表哥一只耳朵,一副我已经看穿的表情,“逮的小海鲜换了不少钱,还与娘哭穷呢?忒的小气,拿出一个来与你弟弟买个吃食也舍不得?”
她又对青川说,“阿光,以后有了好吃的就不留给你金锁哥了,唉,小气着呢。”
金锁直接被亲娘打脸,也不生气,笑嘻嘻的扯青川的手,“哥哥大方着嘞,明儿我们去赶集市,给弟弟买个山鸡毛的毽子,可漂亮了。”
“明儿有集市啊。”青川十分惊喜,他来的还不知道这个事儿,没想到就赶上了,运气真好。
农村没有什么新鲜热闹事,逛集市可是难得的消遣。
集市是平民百姓的超级市场,生活中常用的东西都能买到。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用金钱购买或者以物换物的方式交易,卖出去针头线脑和本地缺少的东西,用低廉价格换回来本地的特产。
集市一般持续三天以上,家家户户都会去换一些常用的东西回来,因为这上面的价格总还是比去镇里买便宜一些。最重要的是,还能增加一些收入。
若是在这边,渔民会拿出比如海盐、海鱼、虾蟹之类耐储存的货物,去换取酱料、油、布匹之类的东西。
“可不是,村长敲着锣鼓家家户户通知。不过咱们家东西还齐全,没什么要买的。前儿去你小姑父家的时候,顺便去镇上买了东西。”
二舅母一边说,一边拉着两个孩子出去,“集市都是好几天的,就在隔壁三河村,离得近,等鸡打了鸣再去,也不算晚。”
外间人都坐好了,勺饭的是外祖母,她给了青川一个大海碗,里面是叠成山包的鱼饭。
因为是难得吃一次的东西,青川只觉得新鲜,味道也很不错,就跟吃海鲜火锅一样,只是少了调料碟,显得味道寡淡了一些。
他在里面找出了三种鱼,两种海贝,鱼肉细腻鲜美,贝肉弹牙很有嚼劲,就是吃的时候要小心鱼刺。
除了鱼饭,桌子上还有一条清蒸鱼,一碗海带汤,一大篓的海螺海贝。
那是一条清蒸白鲳鱼,肉质细腻,没有细骨,若是撒上一点姜蒜,滴两滴酱油,味道会更鲜美。
咦?为什么这条鱼要另外蒸?
似乎瞧出了青川的疑惑,外祖母把清蒸白鲳鱼放到大表嫂那里,“这鱼没有细骨头,肉也嫩,刚好挑一些给孩子吃。”
至于海带汤,是一些已经破损的海带切成丝,加入煮鱼的汤里一起端出来。
海带在海边是如同杂草野菜的存在,去了内陆却成了治疗大脖子病的药,价格陡然提升十多倍,所以品相好的海带都被统一收走晒干卖给药店,这样比自己卖要好一点。
至于海螺海贝,除了少数已经闯出名堂的,如鲍鱼、扇贝,其余大多数都不值钱,也不好久放,一般就是这样做饭后零食的下场。
两个舅舅都是不多话的人,几个表哥的性格却很活泼,哪怕是当了爹的大表哥,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的。
家里的女眷另有一桌,就在边上支了一个木板,只有鱼饭,海带汤和海螺,同样没有别的菜,就算是客人的小蝶也是一样的待遇。此时这个小姑娘正缠着表姐不知道说些什么。
青川第一次见了大表嫂的面儿,因他只是个孩子,也就不用避嫌。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脸上还有没散去的孩子气,抱着外甥女,安安静静的,有时候挑一些鱼肉出来喂给孩子。
外甥女的前面有一小碗米糊,份量比青川早上喝的粥都少,小姑娘吃得倒开心,脸蛋被炉火照得红扑扑的。
何家送了二十斤新稻过来,但餐桌上没有米,也没有肉。没有除了海鲜以外别的东西。鱼饭很多,足以饱腹,但是没吃主食,青川还是感觉怪怪的,就像是没吃饭一样。
这么一对比,倒显得投生到农家更幸福了,至少隔三岔五的还能吃到一顿糙米饭。
吃过饭,女人们收拾碗筷,家里的男人和孩子洗了脸就去睡觉。
两个舅舅和两个大表哥每天四五点就要起床去打渔,赚钱养家。但是女人要起得更早,睡得更晚。
男人只用负责赚钱,女人们却要负责后勤和家里一切事务,她们的工作更加琐碎繁重,但是很少人能看到她们的辛苦,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共病。
青川是和小表哥一起睡的,但是被子是单独的一床。
因为潮湿,棉被很重,有些湿冷冷的,刚睡进去很冰,好一会儿才暖和起来。这要到了冬天结冰的日子,该怎么办?室外零下一度,室内也是零下一度,南方又是湿冷天气,钻被窝简直就跟上刑一样。
这边冬天也有木炭在卖,但除了富贵人家,大部分人都舍不得买,像是何家,也就是每年自己烧一点劣质碳,勉强够睡前暖一暖屋子。即便这样,还是人人都长冻疮,有风湿痛的更是苦不堪言。
青川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满手冻疮的惨状。